呲——
电火花从拳头间迸出,一股超出人能够忍受的疼痛感从和门板接触的位置传来。
这不科学,木头为什么会导电!
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电视闪烁了两下,自动开启了。
*
“各位参赛玩家,你们好。”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神采奕奕、俊朗清贵,只是唇边和眼尾透露出几分年龄的风霜感。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像是通过镜头遥遥地看着在笼子中不断转圈的暴躁凶兽。
刚看完记忆碎片的菲梨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二族长”。
他的神经蓦地紧绷起来,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脚底直窜上头,让他的拳头也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
“我是礁水村的二族长,很高兴能和你们见面。”他赞叹道,“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一轮‘活动’竟然能出现你们这样优秀的选手。老实说,我们也举办过几轮了,但从来没有选手能真正靠近核心区……从这个角度说,你们确实属于佼佼者。佼佼者覆灭于此,让人惋惜,或者说,让你们不明真相地前去地狱,反倒是我的罪孽了。”
他的嘴角泛出笑意:“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以‘平等’的待遇,告知你们宝贵的线索……”
三人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啊……不相信也是很正常的。”他的指尖碾住眉心,“不过呢,我现在处于优势方,这里到处都是我的‘眼线’,我如果想动点什么小手脚,你们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对吧?我没有任何必要再用花言巧语骗你们,否则就违背了‘公平’呢。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仔细说……
“游戏的基本规则已被你们知晓,双胞胎之间仅能存活一人,并且必须在有光的地方杀死对方,如果是靠着黑暗偷袭,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会被巡逻队阻止。——啊,不过呢,这些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还真是必须要在有光的地方杀人……这条规则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么说的话,想要活着的话,只需要把灯泡砸碎就可以了?
这么容易?
正在菲梨沉浸在不解中时,二族长轻柔道:“既然如此,我就告知你们一条额外消息: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跟另外二人的立场是相反的。”
他的大脑进入了宕机模式。
等反应过来时,泡打粉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二人开始夺路狂奔!
门上已经没了电流,被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泡打粉气喘吁吁道:“我的妈,太恐怖了,为什么三个人里头还能有一个是卧底啊,这不科学!”
菲梨只觉得自己跑得腰子都要掉出来了,但一想到东翎玺刚才垂着手在他们二人背后微笑的画面,他都恨不得把这个腰子给摘了,好让自己能跑得更快一点。
两人一直跑过了一整条的走道,慌不择路地闯进了一个房间,感觉到里头的黑暗,菲梨才安心而虚脱地靠在墙上,试图再理理思路。
下一秒,灯亮了。
泡打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原切菲梨一脸莫名。
这是……在干嘛?
等下,不会是……!
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了腰子一阵剧痛,晕死了过去。
*
菲梨:[懵逼.jpg]
泡打粉示意旁边和菲梨长得一模一样的NPC来捡漏,还不忘解释道:“是这样的,其实呢,我失忆是忘记了我是礁水村本土村民的这件事。刚才在接收记忆碎片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跟玺哥是双胞胎兄弟,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宰了他……不好意思啊菲梨,让你失望了,卧底是我。”
菲梨一句“草”愣是没忍住,给爆了出来:“你俩兄弟??老玺他是个伪娘?”
“根据最新情报,他应该是性别认知障碍。”泡打粉怂怂道,“别用那种‘这也太扯了吧’的眼神看我,我怀疑搞台本的只是想找个借口看我和玺哥互殴。”
下一秒,游虞子提醒道:“菲梨,你可以换皮了,以洋馆方的身份继续活动。”
“换皮?这游戏竟然还没结束?”
“那当然,因为圣母玛利玺还在存活。”
菲梨震撼道:“他居然真的是圣母大小姐?”
游虞子想了想:“反正你都换阵营了,给你看看他的角色卡和记忆碎片吧。”
说着,东翎玺的角色卡和记忆碎片就被传了过去。
菲梨翻阅着,大开眼界:“好家伙,那他为什么要搞得自己像个反派大魔王啊!?”
还害得他判断失误了,结果最后栽在了泡打粉这个傻白甜手里。
泡打粉这次演技简直大爆发,甚至一度让他怀疑之前这小子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傻充愣。
这个问题,游虞子也无法回答:“可能是什么恶趣味吧。”
“不过现在就他一个还在正方阵营了……我们几个一起上,联合猎杀他一个行不行?”
游虞子摇头:“不好意思,不行。规则就是必须赝品杀正品,你们只能从旁辅助。”
就像刚才,泡打粉明明只要再补刀就能杀死菲梨,但最后一刻退了下来,让NPC动手了。
菲梨还没来得及表示可惜了,妃露却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点似的,以不太高兴的语气冲口而出道:“叫‘赝品’也太侮辱人了吧……哪怕是在活着这件事上,穷人也是在当富二代的低配?只是因为穷,就要被这样对待吗?”
少女语气低沉道:“你自己说要让我们带入角色的心情再做活动,把他们当做真实存在的人,但游虞子,你其实也没有做到这一点呀……没有谁想要当赝品的,没有谁。”
“……对不起。”
游虞子被妃露的气魄震慑得道歉了,看着亲友沉默的模样,他有些无所适从:“对不起,妃露,我……”
“不,不是你的问题。”妃露抬起头,慌张地摆着手,“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无论如何,这确实也只是一个游戏,我不应该因为一个纸片人用这么重的话谴责朋友。”
游虞子呆呆又唤了一声:“妃露……”
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妃露的脾气很好,平时甚至很少看到她疾言厉色的样子,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可靠的年长者模样,以至于她的直播总是一堆人在“妈”啊“姐”啊地轮流嚎叫。
但其实,她今年也才刚刚成年而已。
妃露笑了笑,察觉到此刻气氛的凝重,她的语气是不太自然的活泼,仿佛是强行想用欢快的语气来稀释掉这股低落感:“就……那个,你们都知道的嘛,我是村里出来,一直到高中被保送去市重点,才接触到城市里的生活。在那之前,进城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么多事,在我们看来是需要奖励才能得到的,有一部分却理所当然地拥有着,白糖也好,肉也好,牛奶也好……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在上高中以前,我从来没有喝过纯牛奶,喝到的都是便宜的调制乳。
“相比于什么大小姐大少爷,我可能对村姑更有代入感吧。虽然台本都是编出来的,哈哈,擅自对纸片人投入感情是我不好,抱歉。”
虽然在游戏过程中,她也会开玩笑和吐槽,但在欢乐之下,她却在台本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
在对方看着录像带,见证和“她”一模一样的姐姐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时,她在想什么呢?
也许跟那时候她的心情一样吧。
在她第一次攥着父母紧巴巴的钱,瑟缩地走出车站时,看着一群画着妆描着眼线的精致少女手挽手迎面走来,她下意识避到了一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自己的打扮,尽量打理得干净却无法避免起球的宽松旧毛衣,在脚踝处堆了三叠、邋遢又不合身的黑棉裤,还有一双跟别的打扮格格不入的崭新板鞋——那是父亲为了奖励她,从微薄的烟钱里东拼西凑出来的。
很便宜,不值一提的120块,却让他攒了2个月。付款的时候,他递出去的是一叠一毛、一块堆成的旧钞,每一张边角都被压得干净平整,像是被提前清点过无数次一般。
她和那群光鲜亮丽的姑娘擦肩而过,眼角只敢瞟到她们一甩一甩的金属包,是锋利又张扬的色调,和那叠发白得几乎要反射不出光的钞票全然是两个样子。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是这样活着的。
那是那会儿盘旋在她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大概,“她”的想法也是如此。
别人的生活看得久了,就会生出更进一步的恶念:为什么我不能也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这一刻,在电视里的人不再是早就记忆模糊的“姐姐”,而只是一个阻碍她实现幸福生活的、令人憎恶的拦路障碍罢了。
这种“明白却又不认同,却还遗憾着”的微妙心情,实在是……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她岔开话题道:“好了,大家一鼓作气把玺哥也一起解决掉吧,这个游戏持续时间够长了。”
*
东翎玺却并没有着急的意思,而是非常有闲情逸致地在庭院里散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