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无法求饶，喉咙不断发出嘶鸣声。
宣和终于回神，毫不犹豫地摁下警报键，在铃声大作中，头也不回地向着紧闭的实验室门口飞奔而去。
姜离清晰感受到宣和心底瞬间升腾的恐惧和绝望。
“为什么要走。”
游亦下一秒就出现在宣和面前，没完全发育的个子还很矮，再加上常年不见光，身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是不是很熟悉，这种感觉，”他低声问道：“你不是也想和我们一起玩吗，为什么现在要逃跑呢——”
少年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就完全被爆炸声掩埋。
热浪卷席而来，而早有准备的宣和摁下控制游亦头顶金属圈的按钮，同时抓住人狠狠往火海中一推，拼了命地从实验室的门缝中侧身出去。
大门关闭的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晃动。
姜离再次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眼前景象又变成了眼熟的审讯室——唯一不同的，审讯椅上的宣和已经七窍流血而亡，死前眼睛依旧死死望着自己。
尸体肌肉僵硬，唇边浮现的诡异笑容就这样正正冲着姜离。
宣和用死亡告诉姜离，他的目的达成了。
“......阿离？”
游亦虚弱的声音响起，姜离猛然抬头看人。
很奇怪的是，看场景他们应该只是短短几秒钟不见，姜离却有种恍然如隔世之感。
她从小游亦一起长大，印象中，游亦一直都是安静而强大的，寡言的存在却永远让她有感全感。
从没有过，像在记忆中的那样瘦弱与无助。
“嗯，我听见了，”怕被察觉到异常，姜离连忙应答一声，嗓子发紧，“他死了，对吧。”
游亦应当是耗费了不少精神力，脸色有些苍白，疲惫地看了姜离，低低嗯了一声：“嗯，我们安全了。”
我们。
这个代词她今天实在听了太多次。
不知道为什么，姜离听见这个词，心像是突然被浅浅刺了一针。
宣和的记忆里分明只有一个人，游亦却始终用的是“我们”。
如果剩下那个人是她，是姜离，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她从来没在任何一段回忆里出现过？
血腥味布满房间每一处角落，游亦像是十分累了，疲惫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而姜离则镇定地看着逐渐变凉的尸体，走向门边。
然后打开门，冲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道：“可以进来了。”
十几秒后，宁漆寒和若彦率先出现在视线。
两人应当是提前就预料到这人的下场，进来后也并没有太过惊讶，反倒先是咱三确认姜离的情况。
“我没事，”姜离摇摇头，侧目询问游亦，柔声道，“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游亦抬眸，无声地深深望着姜离几秒，然后顺从地点点头。
宁漆寒立刻两人安排了单独的休息室。
西华医院这边有李智和霍梵主持大局，宁漆寒、若彦和姜离等人则直接返回局里——据说政府的高层已经被“实验室”的出现惊动，也正往这边赶来。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
宁漆寒和若彦就在同节车厢的隔壁，姜离掌心抱着热茶坐在沙发里，时不时拿起杯子轻抿一口，动作格外小心。
似乎是预料到她等下要做的事情，武装车才刚一启动，游亦很快就在休息室陷入了沉睡。
大概是真的耗费太多精力，平常觉浅到下雨声都会醒来的人，现在门外时而有吵闹声响起时，都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房间内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姜离俯身，将热茶轻轻放在面前的玻璃桌上，起身离开。
最大的地方让给了姜离和游亦，宁漆寒和若彦就在凑合在狭小的审讯间，远远还能闻见没清理干净的血腥味。
她敲了敲门，问：“在忙？”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直接死了，在想着怎么交差呢，”若彦下意识开启能力，发现游亦并没有跟过来，语气轻松不少，调侃道，
“这么着急过来，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游亦了？”
姜离意外地看他一眼：“你的能力不是要对视才能实现？”
“还真是？”这次轮到若彦吃惊，“你和游亦的存在方式，还能存在秘密吗？或者是说，只有你单方面能对他有秘密？”
宁漆寒皱眉：“若彦。”
“我们是彼此独立的个体，当然能互相拥有秘密，”习惯了若彦的说话方式，姜离也不介意，直接在两人对面坐下，
“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下我八岁之前的记忆。”
若彦迅速抓取关键词：“八岁之前？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以前的记忆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是我根本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
还没进入异能局之前，宁漆寒和若彦早都调查过她的履历，姜离再瞒也没有意义，单刀直入道：“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基于八岁那场车祸之后的的，不会有问题。”
她看向若彦：“如果我本人想不起来，你可能看到我丢失的那段记忆吗？”
若彦沉思片刻，然后摇头：“我的能力，是在你现有的记忆里进行提取；如果你本人都想不起来，自然不存在‘提取’的说法。”
“不过，”看着姜离略有些失望的眼神，若彦忽然想到什么，“不过，如果你实在好奇，我或许可以试着找找，这段记忆是否有问题。”
宁漆寒没理解：“话说明白点，什么叫记忆有问题。”
“正常情况下，人的记忆如果没有被修改过，就算被遗忘也会有大概的轮廓，这是每一段记忆对在人的成长中，一定会留下来的痕迹。”
若彦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喝了口咖啡润喉：“相反，如果有人篡改过你的记忆，那么同样地，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姜离理解他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道：“我知道了，那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看着我的眼睛，尽可能放松、不要可以抗拒就好了。”
姜离不是精神能力者，自然不会像游亦一样对若彦的能力压制，于是两人对视片刻后，姜离能感受到有一股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一股精神力，来自于外界。
按照若彦说的，她慢慢放空思绪，直到宁漆寒在耳边喊她的名字时，姜离才猛地回神。
若彦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严肃些。
“怎么，难道我的记忆从头到尾都被人动过手脚？”才过去短短几个小时，姜离感觉过去的二十几年生活都被推翻了，也不在乎这些了，调侃道，
“还是说，我真的车祸撞坏了脑子，八岁前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
“都不是，或者说，都是。”
若彦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好半天才想好措辞，低声道：“你八岁之前具体的记忆，的确被人动过手脚。”
“对方应当用的是最简单的抹除，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说的‘失忆’——只不过是人为造成的。”
若彦深深望着姜离，接着道：“更奇怪的是，即便是你最初没被抹去的记忆，中间也有大量的残缺。”
简单来说，姜离初始的记忆就是残缺的，然后在原本残缺的基础上，又被人人为抹去了她八岁以前的记忆。
看着若彦仍旧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姜离先她一步开口：“然后你还想告诉我——”
“抹去我记忆的那个人，其实是游亦，对不对。”
“......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若彦字字斟酌，显然有些忌惮，“只能说我在你被修改过的记忆，和读取游亦有关‘实验室’的片段时，感受到了极其相似的气息。”
“但你们俩原本就是捆绑关系，感受到他的气息，也没办法确认修改你记忆的人，一定是他。”
若彦话说的足够婉转，直觉却告诉姜离，八岁之前的记忆就是游亦抹去的。
那场车祸不是假的，只是身份被调换了而已。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关于为什么记忆残缺、为什么会在宣和的回忆里见到游亦，为什么游亦始终说的是“我们”.....
“最后一个问题，”姜离抬眼看着若彦，拇指和食指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读取记忆时，如果别人的认知和我出现偏差，会怎么样。”
若彦认真道：“姜离，回忆是很主观的事情，你只会相信你大脑所相信的。”
“好，我明白了，”姜离起身，主动和身后的宁漆寒道，“上午签员工合同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如果有需求的话，可以随时提出来。”
宁漆寒点头：“当然，异能局会尽可能满足成员的合理需求。”
“好，”姜离平静地看着她，卷翘的长睫随着呼吸轻颤，“我希望你们可以为游亦提供一具足以容纳他精神力的身体。”
“作为交换，你们好奇一切关于我的事情，我会完全坦白地告诉你们。”
第36章 Chapter36
事不宜迟, 几人很快动身，路上没耽误太久，不到半小时后, 大部队就完完整整地回到局里。
不同于出门时, 异能局停车场里现在多出了不少武装车，门口更是有十几个专人把守, 应当是针对“实验室”专门派来了人, 氛围静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