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无声无息的站到轮椅侧:“殿下?”
赵琮皱着眉,表情仍然很奇怪:“她说要保护我。”
“是,说的很坚决,奴才在远处都听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
“这个……老奴也说不好。”
“讲,恕你无罪。”
田公公斟酌着语言:“殿下这么多年来,沙场险战,杀敌守城,一直在保护别人——”
赵琮:“男儿立世,该当无惧无畏,俯仰天地,敬老惜弱,保家卫国,不是分内之事?”
“所以只要有殿下在,大家就会放心,哪怕自己再孤单,再弱小都不会害怕,唐姑娘更为不同,她是女子……”
“看来是嫌弃本王太弱,”赵琮想想唐晚宁离开前说过的话,脸色沉下去,“本王要她来保护?简直可笑。”
田公公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的殿下喂,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女人啊!
“咳,殿下有所不知,女子因力小势薄,很多时候连保护自己都得用很曲折的方法,何况保护别人?她们不会保护太多人,也保护不了,会勇敢站出来保护的,只有自己的孩子,丈夫,亲密的家人。”
为免主子想不歪,田公公语速非常快,不给半点被打断的机会:“唐姑娘想保护殿下,定然是下意识将殿下放在了心上,自己还未察觉,她没有想那么多,只希望殿下平安,希望殿下不要觉得孤单,您的前路,永远都有她为您照亮的光!”
赵琮看着轮椅扶手上的素帕,话音淡淡:“可她忘了本王。”
田公公:“这小时候的事……记不得也正常,唐姑娘当年一场大病,一直浑浑噩噩,以前的事不想接触,以前的人也不想见,到了最近才缓过劲来,姑娘家心思敏感,殿下是男人,别计较人这个。”
将散发着淡香的帕子收起来,赵琮转了方向:“走吧。”
田公公:“去哪?”
赵琮看了他一眼,很怀疑平时的伶俐劲哪去了:“跟上。”
田公公立刻明白了:“唐姑娘被歹人跟随,一定有危险,是得去保护!走殿下,咱们得快点!”
他办事从来不掉链子,唐姑娘在他心里早就是必须重点关注的人,发生意外,暗卫早跟了过去,就是无足轻重的人,遇到危险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殿下这边不是这规矩,可这件事暗卫暗中帮忙和殿下亲自管可是两回事!
赵琮一本正经:“本王从不欠人情。”
田公公:……
赵琮:“虽然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
另一边,唐晚宁已经跑到了死角。
黑衣男子悠闲的追过来:“跑了这么久,唐姑娘就不累?不如安静站住,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唐晚宁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心里有点慌。方才决意救人时,她没半点犹豫,也看过四周环境,心里有数,知道往哪里跑安全,可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跑出来最初还记得方向,知道找路,久了根本来不及,现在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附近有没有人,是不是真的就是死角!
她很紧张,但也知道,多观察多拖延一定是对的,没准就能发现漏洞,有机会逃跑了呢?没准就有人听见这边动静,过来看了呢?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猎物越害怕越颤抖,猎手就会越放心,黑衣男人看到唐晚宁眼圈都红了,更是得意,一步步走近:“唐姑娘不识得我?”
“别动!”
唐晚宁拔下头上金钗,抵在自己颈前:“我叫你别再往前了!”
她咬着唇,摆出倔强模样,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是跑不了,但不代表要被你欺负!
黑衣男人止了步,啧了一声:“还挺凶——别握那么紧,真要伤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唐晚宁:“你到底是谁!为何追我!”
“这不是见姑娘丢了丈夫,太可怜了,便来自荐。”
唐晚宁:……
“妹妹嫁了二皇子,姐姐同妹夫尚有私情,换了谁家都不会放心,你家不是正在给你找夫婿?我觉得我就挺合适,”黑衣男人抖了抖袖,不再那么轻浮,但因为本身气质,也并没有多严肃,更多的是自暴自弃,甚至嘲讽。
“你贞洁已失,没别的男人愿意接盘,也就我这样的还能给你个机会,我家近来倒了,正好你能帮上点忙,此后主母位置与你,该有的尊重给你,你我凑合一辈子……我寻思挺好,你觉得呢?”
唐晚宁反应过来了:“你是李家人!”
看这男人气质做派,并不像普通人,近来京城倒了的大人物——除了李弘肃还有谁?
“对啊,你可以叫我李公子,”李公子眼底夹杂着恨意,“李贵差一点就能脱身,在你的庄子被搜到,还是你亲自让出空间,给出线索……你可是帮了废太子好大的忙!而今我伯父死了,家也抄了,族人跟着清算,我今日尚能站在这里,明日没准命就没了,怎么,唐姑娘害人至此,不该付出点代价? ”
唐晚宁觉得这话太可笑:“李弘肃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是我教的还是我纵的?做错了事,难道不该付出代价?”
李公子目光阴阴:“对啊,他死了,你说他罪有应得,一点也不可怜,那便嫁给我,同我一起做不可怜的李家人吧!”
看起来就像寻仇泄愤,对付不了大人物,只能欺负女人,但唐晚宁知道,绝不止如此。对现在的李家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报仇,而是如何度过难关,李弘肃的事证据确凿,改不了,本人已经付出了代价,牵连的族人却有一定的操作空间,只要有人愿意搭把手,找找关系……
可树倒胡孙散,费力不讨好的事,大家跑都来不及,谁又愿意帮忙?
她不一样,站在李家立场,她是‘李弘肃之死’的帮凶,本身又是功臣孤女,皇上面前挂了号的,她要真能嫁过去,这件事还真的可以影响,可严可宽的事,上头不会愿意闹大,多少会给些脸面,将来生了孩子,起势复来也有希望。
李家人找到她,还真挺合适!
“可这里是王家!”唐晚宁提醒对方,“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李公子不但不怕,还笑了:“就因为是王家,我才能放开手脚做这件事啊。”
唐晚宁心下咯噔一声。
李公子意味深长:“你以为,王家为何这么富贵?”
唐晚宁心思急转,难道……李王两家有什么说不得的关系?李弘肃罪状最大的一条就是贪污受贿,他不但自己贪,还给别人送,难道王家……
“你到底想怎样?”就算李家握有王家的小辫子,王家也不可能帮他们更多,这光天化日的,她可是簪子抵颈呢,你能来强还是怎的!
“我能怎样?”
李公子手指慢条斯理移向自己襟口:“你不是挺聪明么?猜猜看?”
第20章 她会哭
偏僻死角,无路可逃,连吹过来的风都透着冷漠。
唐晚宁手心汗湿,攥了攥抵着脖颈的簪子:“我劝公子考虑清楚,冲动的结果,很可能玉石俱焚,你想要的得不到,反而让后续变的更糟。”
“吓到了?真可爱。”
李公子只是松了襟口:“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随便喽,是你身上的就行。”
唐晚宁立刻明白了,对方想要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信物,可以拿着找长辈承认的那种!她现在身上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做信物?
怎么可能!
信物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信’之一字,这样东西一定是有渊源,有故事,只要一见就能确定是谁身上的,从不会轻易给别人,难道她现在随手扔一条没有记号的丝绦绳结也是信物?
可李公子很自信,就好像她随便扔一样东西,再平平无奇,也能成为信物,得到长辈的允婚,这不合常理,除非——这件事是早就说好的!不管她身上什么东西,李公子拿到周氏面前,就可以说成是信物,美化成有故事有渊源,就是她唐晚宁珍爱不已从不离身的东西!
她的穿戴配饰,虽是自己挑选搭配,可也都是过了周氏的手送到院子的,哪一样周氏不认识,哪一种不好编故事?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个早就计划好了的局!
李公子往前两步:“听好了,我没想要你的命,也不馋你的身子,当然,你已没什么贞洁可言,早在那一夜,给了不知道哪个宅子的狗男人了吧!”
唐晚宁气的眯眼:“你闭嘴!”
李公子脚步不停:“你乖乖的,把簪子放下,让我取走一样东西,我保证咱俩以后都好好的,不乖——”他眼底阴戾,“伤了残了,我推着轮椅带着担架抬娶你过门,死了,也迎你牌位入我祠堂!唐姑娘这么聪明,一定懂什么意思?”
唐晚宁呼吸发紧,额角汗滴沁入眼角,刺刺的疼,对方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就在咫尺!
“咻——”的一声,突然一颗石子射了过来,直直撞向李公子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