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什么改变了姜娜的心意?要知道姜娜又不是穷得吃不起一碗面,不像自己追在师傅后头哭求一个馒头,她大可以去别的店。
漂亮的杏仁眼浮起疑惑,娄甯慢吞吞地意识到,她和现在的同龄人思维,果然有点不太一样。
……果然是有代沟了吗?
可是她穿来也才二十出头呀,别说放到这个时代,就是在前世大多数的商贾之女在这个岁数还没——算了。
她暂时是不需要考虑嫁人之事的。
至于怎么运用需要自己想。
姜娜他们的公众号推荐对娄甯来说是可有可无,毕竟店里现在每天都能售罄,尤其是在另外两个人态度太过优越的情况下,娄甯是宽和但不是傻子,心中自然而然地不喜。
——偏不要你们参与其中,我的店我来守护。
真正需要用到姜娜的地方还在后头,虽然模模糊糊,不过娄甯已经有了一个隐约成型的想法。
是夜,娄甯睡得不□□稳,她做了个梦。
梦里回忆起前世一件小事情,是受不了师傅“偏心对待”的小学徒心高气傲地离开了,之后转身一变就成了一位富商的小妾,还跟着富商来过酒楼。
她见了受掌柜吩咐出来待客的娄甯,一脸的得意洋洋,富商吃了一道她亲手创制的新奇面食后啧啧称奇,那昔日同门、今日小妾吓了一跳,借口头疼脑胀带着富商离开,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后来娄甯便没有再见过那小妾。
听师傅提起过一句,那人因为险中求贵私自怀了孩子,似乎是被别的妾室排挤死了。她听了难受了一阵,紧接着又忙于后厨中事,渐渐地也就忘了。
隔日醒来的娄甯有点懵,怎么好端端地梦回前世的事情了,她本来都不记得了的。
不过今日早晨似乎很冷,娄甯窝在被窝里难得地不想起床,被子卷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坐起来。
“阿嚏!”竟然就打了个喷嚏。
“……”娄甯摸摸微微发红的鼻尖,麻着脸飞快穿上披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拉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娄甯怔住。
下雪了。
……
新的一天又是元气满满,外卖群尤其热闹——
[啊啊啊大家!下雪啦!快要过年的氛围终于有啦![酒店门口雪景图][阿姨噘嘴扫雪图][]阿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看镜头图]]
[哈哈哈哈你要被扫雪阿姨打!]
[嘿嘿提前祝老板新的一年瑞雪丰年哦!顺便@店主,今天开门麦吃的吗?(暗示性很强,非常强)]
[???神特么“麦吗”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也要问,老板你说你要不要开门麦吧!我的微信钱包已经准备好午饭、晚饭的小钱钱了!]
[卧槽大家都起这么早啊?我为了防止开店不知道,没屏蔽外卖群消息结果被你们震醒?]
[+10086,震醒的我睡不着了。]
[下雪了,别睡了起来看!]
[你们看吧,我就看看照片好了(我回家啦),不舍得退群才一直留着的,过几天人快满了就退哈哈哈。]
[……]
外卖群堪堪建起来十多天,买家之间既有固定的顾客,又有随着游客变动而不断流动,一场大雪,此时却热闹得像是网聊了很久的好友。
漫天飞雪。
娄甯双手合上,闭眼,心中虔诚默念:
师傅,徒弟有愧重活一次,也有幸还恩人一债,您老人家如今在哪儿呢?
无论如何,您要健康安好。
再睁眼,一个身着漆黑风衣的高大男人,披风戴雪,自狭长尾巷而来。
他的步伐很稳,一步一步。
靠近了她所在的方向。
娄甯心脏猛地一跳,喉咙立即发紧。正欲叫出声来,忽然目光落到男人身旁,一个不及腿高的圆乎乎小团子上。
小团子高高地蹦了一下。
清晨的微光洒下来,刚好照亮男人神色颇不耐烦的峻脸,却又出奇牢固地,牵紧裹着厚厚羽绒的小团子,好让他在深一步、浅一步的湿滑雪地中稳稳前进。
将军……和孩子呀。
原本的欣喜迅速消散,娄甯下颌一绷,酸涩地垂下了头。
前一世,将军是遥遥不可及的存在。娄甯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就知道的。
他是十九岁出征击败边境三方侵略的武将奇才,是边陲之境人人敬畏的神话,回来便擢升一品,成为举国上下威名赫赫的存在。
第一回 在酒楼“见”到将军时,娄甯紧张得指尖都在发颤,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摆,安静垂首将近一刻钟都没敢瞄将军一眼。
她低垂的眼睫之间,被框住的一方视角,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闯入,捻起一块糕点后又消失。有些发愣,将军的手怎么生得这么好看?上战场的武将是这样的手?
“嗯,好吃。”浑亮得像金秋朝阳一样的声音响起,给出最朴实而直接的评价。
将军的声音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能率军杀敌的战神,不应该是声如洪钟的吗?但他的真声不仅不粗野,反而还很是阳光酣畅。
那份令人安心的厚度和质感,极符合边陲守护神的身份。
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悄悄窥视了一眼将军的真容,却直直对上一双明亮慑人的眼睛。
于是便移不开眼睛,朗目星眉,唇红齿白。既没有刀疤、也没有胡子拉碴——
成日待在后厨,只听过将军官方威名的娄甯傻眼了,她完全不知道,在坊间到底有多少少女春心,议论着将军的绝色容颜。
没等她移开目光,那双眼睛含着笑弯起来,“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我以为你厌恶我呢。”
“……”不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将军怎么会有产生这种误解?她并不惧怕达官贵人,但她敬畏将军。
但将军这一打岔成功把娄甯心里的惧怕驱散了不少,后来几次接触,将军也是此般爽朗直率,娄甯渐渐放开了胆子,直到横祸飞来。
想到这里,娄甯瞬间从前世的回忆中挣扎出来,倏而打了个冷战。
-
顾逞牵着小团子,到达刘念心心念念的小馆子,他远远看到娄甯拉起门帘开了锁,暗暗松了口气。
一夜气温骤降,一地积雪,不仅进货不便,流量也冷清,他不确定老板会不会推迟开店。
刘念锲而不舍地跟着他转了半天,他再无情,也不好意思任由一只秃了头又傻乎乎的小胖子,让人喘着气,一圈又一圈地跟着自己满片场跑。
刘导也并不过来带儿子,笑呵呵地看笑话看到底,顾逞气笑了。谁是亲爹?刘念妈妈是不是该担忧一下?
顾逞其实不太想来,他还记得上一次用签名抵扣饭钱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万一娄甯还记得怎么办?太尴尬了。
何况他又做了一个梦,这一次梦见了自己与厨娘交谈甚欢……醒过来以后,他躺在床上良久不动,闪过一个念头:
果然快要二十六岁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多多少少心理都会出点问题。
门开了,但果然还是受到了天气影响,平常早就忙活起来的娄甯,今日在同样的时刻才刚刚开锁。站定在店门,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面面相觑。
刘念牵着顾逞不算暖和却也不冰凉的手,费劲吧啦地抬头看向娄甯,眼神噌的变亮。
他上次来看到姐姐都没有打招呼,光顾着想吃好吃的了,后来回去才被妈妈说了。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记挂了大半天,想着下一次见,一定要很礼貌地叫一声姐姐。
“——姐姐,早上好!”
元气满满,声音稚气。
娄甯认真地看了看刘念。他可怜巴巴的小光脑袋终于长出来一层细软的头发,看起来没那么磕碜了。
他还戴了两只毛茸茸的护耳,肉肉的小脸顿时可爱起来,比起几天前见好看了不少。
她暂时压下了心中酸楚,目光柔和起来。原来他就是顾逞的儿子。那么之前见过的那位夫人,就是顾逞如今的妻子了。
她确实娴雅好看,跟顾逞也很般配。
适才压下去的酸楚又有冒头的趋势。娄甯不动声色地咳嗽一声,就像普普通通的店长大姐姐一样,笑着回了一句:“你也好,欢迎光临呀。”
得到回应的刘念更高兴了,“嗯!”
她抬眼看向顾逞,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平和地问:“顾先生,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上一次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发觉她没把签名的事情放在心上,顾逞自在了一点。看看表,七点过了。
娄甯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平常若是很早的时间,她都是摸黑做事的。
……睡过头了。
“……那快进来吧。”娄甯尴尬地笑笑,她当学徒时一到深冬就容易赖在暖呼呼的床榻上,重新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她每每迟到就被师傅罚去看灶台切杂菜,后来改好了,没想到现在又活了回去,一点也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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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动自己碗里的面,刘念眼巴巴地盯着顾逞面前红汪汪的香辣鸭杂面,脸上的渴望写得明明白白。
鸭杂面的浓烈香辣充斥了小小的室内,顾逞一向能吃辣,只是为了清淡饮食极少吃,夹了两筷子,姿态斯文却不失快速——在不怎么热衷美食的顾逞看来,这碗面确实、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