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皇后这一手实在不漂亮。
既然要赏赐,何不做得更漂亮更光风霁月一些,现在是既出了钱又没得好,实在是下乘。
若皇后只有这种手段的话,难怪“巨著”里的三皇子会一败涂地。不是什么男主光环作祟,而是被猪队友拖累了。
但作为得到实质性好处的人,林福对被说花瓶不花瓶无所谓,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花瓶就行。
跟着老夫人缓缓走到一朱红行幛处,此处就是皇后所在,老夫人请宫人通报一声,不一会儿,就被请进了行幛。
行幛里人不少,主位上端坐着一身华服、发髻上簪着一朵品相极好的绿牡丹的皇后,她身旁围坐着不少锦衣华服的贵妇,有几名贵妇身后或坐或站着几个娇俏少女。
“请皇后安,殿下万福。”
王老夫人带着全家女眷拜下。
“免礼。”张皇后缓缓说:“许久不见太夫人,太夫人一切可好?”
“谢殿下关心,老身一切都好。”王老夫人道。
“那就好。”张皇后赐了王老夫人、聂氏和黄氏坐,小姑娘们都站着。
林福与林嘉芩站在一块儿,一一看过目之所及处的外命妇们,就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看过去,就对上张皇后一双美目。
张皇后对王老夫人笑道:“不知今日老夫人那嫡孙女儿来了没有,前个儿老三老九回去跟我说了你那嫡孙女儿,是个有趣的人呢,我听了就很喜欢,这不就赏了几个小玩意儿给她。”
老太太朝林福看了一眼,林福意会,立刻出列,对张皇后福身,口称:“东平侯府林家福娘拜见皇后,皇后万安。”
“哟,就是你这个孩子。”张皇后说:“抬起头让我看看。”
林福抬头,将目光放在张皇后的脸以下,任由她打量。
“是个秀美的小娘子。”张皇后笑着对一旁的襄武郡王妃说。
“皇后说得是。”襄武王妃道:“林小娘子与其兄可真是长得极像,说是双生别人都信。林员外那等风姿京城谁能不知,他嫡亲妹妹又怎么会差。可真是让人羡慕。”
林福眨眨眼,偷瞄了一眼郡王妃。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把话题拐到我家大兄弟身上去了?
另一边,一位模样英气的妇人朗声说:“郡王妃这话说的,要说最让人羡慕的不该是东平侯夫人么,生了这样一双好儿女。”
聂氏只笑不接话。
黄氏扫了她一眼,出言道:“瞧定国公夫人说的,谁不知你家月娘最是端庄贤淑,咱们家福娘就是个皮猴子,她还要好好跟月娘学学呢。”
定国公夫人?
林福的吃瓜小雷达立刻升起,朝定国公夫人和她身后站着的端庄少女看去。
就见定国公夫人把那端庄少女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又朝林福招招手,待林福走过来,就把端庄少女的手放在林福手上,说道:“月娘,你带着你福妹妹一块儿去外边儿玩耍,你是姐姐,照顾着妹妹一些。”
“母亲放心,我会好生照顾福妹妹的。”李敏月轻轻握住林福的手,对她笑了笑。
林福回以一笑。
哦吼,这是让我帮我家大兄弟相亲了。
两人正要亲亲热热结伴出去耍,一直坐在襄武郡王妃身旁的少女猛地站起来,走在林福身边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对张皇后说:“皇后殿下,我瞧着林家的福妹妹也与我很投缘,不如就让我带她去外边儿玩耍。”
林福转头看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襄武郡王妃轻轻笑:“殿下,既然如此,就让韵娘带着林小娘子去耍吧。”
“去吧,去吧。”张皇后挥挥手,“小娘子们都去玩耍,别在咱们跟前拘了天性。长平,好生照顾你福妹妹。”
“是。”
“程咬金”招呼都不打一声,拉着林福就走,还走飞快。
李敏月还未反应过来,林福就被拉着消失在行幛出口。
定国公夫人淡淡扫了襄武郡王妃一眼,后者回以皮笑肉不笑。
黄氏轻推了林嘉芩一下,林嘉芩会意,上前去拉了李敏月过来,说道:“我们几个正要去辞青呢,李姐姐一块儿去吧。”
李敏月轻轻颔首:“我亦正有此意。”
这边,定国公府和东平侯府的小娘子一块儿去辞青。
那头,林福被拉着一路疾走,一脸懵逼。
——喂,妹砸你谁呀?你要拉我去哪里呀?我怎么就跟你投缘了呀?
“等等等等一下!”林福一把拽住旁边的树枝,停住:“敢问小娘子尊姓大名?”
“你不认识我?”少女柳眉倒竖,片刻后又把眉毛展平,“也对,你确实不认识我。”
林福:“……”
少女:“我是长平县主。”
这个封号有点儿熟悉。
林福想了想,恍然,这不是谢凌雪说过的那位喜欢作诗的暴脾气县主!
“见过长平县主。”
长平县主点了点头,握着林福的胳膊趁她不备又把她扯走。
“县主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跟着来就是了。”
长平县主把林福拉到一片墨菊花海,此处可以隐隐听到不远处的人声鼎沸,这才停下脚步。
林福四处张望,发现这里就她们俩,走得太急连侍女都没跟来。
长平县主指着花海里的一条小径,说:“从那条小径过去就是紫云楼,圣人在那儿赐宴,郎君们都在那里,你去帮我把你兄长偷偷叫来。”
林福惊了。
周朝的女性要说保守也很保守,明面上各种规矩束缚着;但规矩之下,女子却以不同的方式张扬着自己的个性。
长平县主就是很有个性一类的。
“你让我叫阿兄来做什么?”
长平县主没言语,脸却红了。
好了,不用问了,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林昉大兄弟还挺抢手。
“我不去。”林福摇头。
“你为什么不去?”长平县主急了,“难道你更喜欢李敏月那个一天到晚装模作样的?”
林福暗自叹气,装傻:“县主,我喜欢谁,与家兄有什么关系?”
林昉的婚事连林昉自己都没什么话语权,何况她这个做人妹妹的。
长平县主跺了跺脚:“让你去你就去,我总归是对你好的。”
“……我怕。”林福悄悄后退,想伺机逃跑。
“你怎么这么胆小,你父兄都在那儿呢。”
“你父兄也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那我……”长平县主扁着嘴,嗔道:“我不是不好意思么,我怎么也是个县主。你就去叫他来,我只说几句话而已。”
林福嘴角抽了抽:“那你可以叫个小厮去叫。”
“你以为我没这样做过吗?林伯朗他不上当!他根本就不来!”长平县主特别委屈。
林福抿紧嘴,肩膀颤抖了两下,才说:“县主,这个我真做不到,我这个人最胆小了,我特别害怕去人多的地方。”说着就想走。
“不行,你一定要去,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兄长说。”长平县主拦住林福不让走。
“要不你告诉我,我回去了转告家兄。”
“才不告诉你,我只跟林伯朗一个人说。”长平县主把林福一个劲儿往小径推,“你就去帮我叫一下你阿兄,快去,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林福到处躲。
一个疯狂推,一个拼命躲。
林福被扯着衣袖不准走,简直快疯了。
别扯啊,裙子要被扯掉了,我平胸,穿齐胸襦裙撑不起来,真的会掉啊啊啊!
“这是在作甚?”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小径另一头传来。
长平县主和林福皆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第42章
九月九, 帝幸曲江紫云阁,登高赐宴赏花, 令群臣献诗作赋,优异者赏。
太子与魏王分立皇帝两侧,太子不时点评一下臣子献上来的诗作, 而魏王……似乎是在走神?
那他几乎半张脸的大胡子委实是遮掩的好工具,走神了, 离他稍远一点儿的人也看不出来。
也就他是皇子, 若是臣属, 在以“身言书判”为取仕标准的周朝,敢留这样的大胡子,不剃掉就丢官,不开玩笑的。
“荣保。”站得这么近,皇帝如何没有发现儿子走神了, “你以为校书郎这篇赋如何?”
秦崧回神, 给出标准答案:“校书郎才名方盛,甚好。”
高拱一揖:“臣谢魏王褒奖。”
秦峥挑了挑嘴角,引经据典点评起高拱的应制赋,滔滔不绝。
皇帝听完后, 微一颔首:“太子才学见长, 慕容卿有仔细教导。”
“父皇,少师乃当世大儒,儿跟随少师学习受益良多。”秦峥说着朝太子少师慕容毫看一眼。
皇帝不置可否,吩咐常云生:“校书郎才名方盛, 赐菊花酒一觞。”
“谢陛下。”高拱拜下,然后退下。
秦崧趁此空档低声向皇帝告退去更衣。
得了允许,他带着亲事典军下了紫云阁,从内侍准备的溷轩里出来,眼看骑射比试还未开始,又不想去听群臣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便在一旁菊园随意赏起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