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大王,奴家是在伺候大王的。”女子听见自己被当成刺客,慌忙解释。
“谁让你来的?”秦崧问。
女子没说,只慢慢地跪坐起身,仰头望着魏王,薄如蝉翼的衣裳从肩头滑落,她展示着自己丰满美好的身体。
可惜她这番作态白瞎了。
秦崧敛眉,握剑之手手腕一转。
就听女子“啊”一声惨叫,她一缕青丝被削落,脸颊也多了一道血痕。
秦崧冷声道:“再问你一遍,谁让你来的。不说,本王的剑下次划的就是你的脖子。”
“奴、奴奴奴说,”女子抖得如筛糠,涕泗横流也不敢哭出声,颤抖着说:“是、是是、是坤德殿的龚、龚女史让奴来伺、伺候大王……”
坤德殿?
秦崧一掌将女子打晕扔一旁,继续沐浴,并唤曹双来问事。
“大王。”曹双匆匆赶到浴清殿,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女子,诧异道:“这是?”
秦崧嗤地一笑:“坤德殿派来的。”
曹双沉默片刻,讽道:“皇后用心良苦,就是太过心急了。”
“本王这武德殿如今真是什么狗鼠都想进就能进。”
五年过去,后位上换了一个人,这宫中的风向也跟着换了。
曹双道:“石元明……”
石元明是武德殿的内侍总管,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悄无声息能进来浴清殿,他定是知情的。
秦崧闭目靠在浴池边,淡淡道:“这女子,当刺客论处。”
曹双立刻叫翊卫进来把昏死过去的女子拖走。
“至于石元明,留着他还有用。”秦崧睁开眼,“你跟本王说说这五年京中的情形。”
“是。”曹双得了魏王的示意,坐在池边的胡床上,说起了京中的大事小情,尤其是关于东宫与坤德殿的。
这些事情,秦崧在边塞其实也都知道,只是书信总是没有人口述来的详尽,尤其是他这个长史还很有说书的天分,起承转合,跌宕起伏。
“皇后与荣恩侯一直盯着兵部尚书之位,暗中使了多少力与东宫较劲儿,东宫往兵部安插个人容易么,班庐竟让儿子偷偷把那人打得腿都瘸了,仕途断送,太狠了。”
“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可是把兵部上下几乎都招惹了一遍,谁想,最后圣人属意的兵部尚书是东平侯,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这东平侯,他府上这年还有一桩轶事呢。就他那嫡女养了十二三年,竟是抱错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几个月前才把亲生女儿接回来,他那亲生女儿……”
秦崧举起手打断:“无关的人和事就不用说了。”
说书说到兴头上的曹长史硬生生顿住,真是憋得好生难受。
奈何大王不爱听,他只能把话题又转到班庐身上去,说:“东平侯升了尚书后,东宫就让人把班庐贪墨军饷的事捅了出来,荣恩侯倒是有魄力,弃卒保帅,还连带把班庐贱买民户土地,儿子殴打朝廷命官致残,父母横行乡里之事扯了出来。班庐流放崖州,全家都跟着一起去了,包括他的父母。”
“那之后,兵部左右侍郎的位置空出来了,东宫和荣恩侯都摩拳擦掌要把自己的人提上去。不料平常瞧着不显山露水的东平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雷厉风行提了自己的亲信把侍郎位填满,东宫和荣恩侯怕是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东平侯此等作为,无异是在将兵部打造成自己的一言堂,可圣人却坐视,还挺乐见其成的。臣以前从没发现,原来东平侯还简在帝心。说到这个,臣就不得不提一下东平侯的亲女……”
“行了。”秦崧再度打断曹长史的说书欲,吩咐道:“你去办一件事。”
曹双听候吩咐。
秦崧道:“你去将京中所有适婚之龄的未定亲的女子查一遍。”
曹双激动:“大王这是要成婚了?说来大王您如今二十有三,若不是这几年镇守边塞,按理来说早该成婚了。”
“非是如此。”秦崧道:“本王是让你去查这些女子的不足之处。”
曹双呆掉:“不、不足之处?”
“坤德殿在本王归京第一日就迫不及待派个女子来,想必是准备在本王的婚事上做文章。”秦崧哂笑:“本王的婚事由得了坤德殿或者荣恩侯来插手?笑话!”
曹双顿时义愤填膺,握拳道:“请大王放心,臣必定办好此事。”
秦崧颔首,曹长史的办事能力他是非常认可的。
沐浴毕,秦崧着了一身松快的广袖长袍,披散湿漉头发,踩着软履去偏殿用膳,脸上拉碴的胡子修饰齐整了,可算美髯,但还是遮了半张脸的大胡子。
嗯,很有武将的英武气概。
“大王。”石元明进殿来,欲言又止。
“何事?”
石元明道:“老奴听曹长史言,殿中进了刺客……”
秦崧放下银筷,宫人立刻送上绢帕,他拿过来擦了擦嘴,再伸手,另一宫人立刻送上茶盏,吃了口茶,接着宫人将切好的蜜瓜呈上,他慢慢悠悠吃了几块,还挺甜。
等石元明额上冒出冷汗了,才道:“没错,已经让翊卫送去大理寺了。”
“大、大理寺?”石元明大惊,腿一软就跪了。
秦崧倚着凭几,姿态放松,曼声道:“本王才归京就有刺客上门,可不得让大理寺好生审问审问,这京中谁与本王竟有如此深仇大恨,竟是一天都等不得。”
石元明跪在地上,又怕又不敢说实话,急得是浑身冷汗。
秦崧冷笑一声,放下手中叉蜜瓜的银签,吩咐宫人将他吃了一半的蜜瓜拿上,抬步离开偏殿,并未出言让石元明起身。
宫道上,前头有宫人内侍打着灯,后头亦跟着一群宫人内侍,这么多人行走间却静谧无声。
秦崧走在其间,一时竟觉得不习惯了。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请调西南。他心想。
第36章
功臣归京, 升职加薪了必须要请客吃饭,千年传统不能破。
一时间, 京城高门贵族饮宴不停,东平侯常吃着吃着酒就不回来了, 东平侯世子也忙碌得很, 难得见到人影。
父子俩现在算是东平侯府的失踪人口。
某日林福路过春和院, 正好迎面撞上一身簇新襕衫的林昉匆匆出来。
“你刚回来又出去?”林福道。
林昉点点头:“回来换身衣裳。魏王在武德殿设宴, 下了帖子于我。”
“你喝酒的话, 就不要骑马了。”林福叮嘱道:“林嘉芩昨日说了个笑话, 尚书右丞喝了酒骑马回家,一个不慎摔路边排水沟里了,被仆役救上来后,那身味道, 据说他娘子都不让他进正房。”
林昉大笑,也知道这事,好奇问:“二妹妹如何知道此事?”
林福道:“这几日二婶带着她各处赴宴,可不就听了一耳朵, 回来后就跟阿婆当笑话说了。”
林昉诧异:“二妹妹不是说定了武陵公府嫡长孙, 怎么二婶还带着她到处赴宴?”
“哪就定了,武陵公府的人又没上门来提亲。”林福摇摇头, “听说是公府世子夫人不太满意林嘉芩, 二婶气得很。这不多相看几家,省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当初提起这门亲事的不就是公府世子夫人?怎么又变成不满意二妹妹了?”林昉不悦道:“这不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么!”
林福耸肩摊手。
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五年, 又因为身体原因从不打算谈恋爱结婚的,哪里理解得了古代复杂的婚恋关系。
林昉说:“二妹妹的婚事现在是没找落了?”
林福提醒:“你现在可千万别在二婶跟前提起林嘉芩的婚事,就连‘武陵公’三个字都不能提。二婶现在暴躁得很,她自从跟咱们侯府夫人打了一架,天性解放了,现在是最不能惹的人之一。切记切记。”
林昉:“……”
林福轻拍了拍林昉,“你不是要赴魏王之宴,还不快走,不然该迟了。林嘉芩的婚事你就别管了,有二叔二婶有阿婆呢,管也轮不上你管。”
林昉一想也是,匆匆走了。
不过他已经想好,要找机会阴一次武陵公嫡长孙——当我林家的小娘子是大萝卜呢,由得他家随意挑挑拣拣,哼!
林福回到景明院,拿出一张洒金香笺写就一份请帖,邀请谢凌雪明日来自家做客。
明日秋分,她的冬小麦该播种了。
写完请帖,她看了看自己的字,略感满意。
这几个月里,只要有空她就在练字,还问林昉要了字帖来,不懈的努力下,练的正楷终于有点儿样子了。
用笔虽然还不刚劲峻拔,但笔画已经方润整齐,假以时日,必定是一手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的好字。
就是这么自信。
将请帖封好,林福交给朱槿,让她找杂役送去陈国公府谢家。
“姑娘,针线房将改好的秋衣送来了,你要试试吗?”秋夕走进屋,林福又在练字,她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针线房上人。
林福抬头问:“确定不会再短了?”
“不会,不会,已经按五姑娘你的身量改好了。”针线房上人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