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皮礼忠高喊,快步走进校场,仰头对高台上的秦崧发难:“敢问魏王,如此随意在蜀郡大营里责打士兵是何意?”
秦崧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喧哗?”
皮礼忠暗恨,他才不信魏王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下官蜀郡大营折冲都尉皮礼忠。”
秦崧颔首,对左右吩咐:“抓起来。”
“喏!”左右亲兵一声大吼,然后扑向皮礼忠。
皮礼忠反应也不慢,躲了开来,抽出佩刀就质问秦崧:“魏王这是何意?!若不说清楚,可就伤了咱们西南边军的心了!”
皮礼忠能凭军功一路升至折冲都尉,可见其人之勇猛,亲兵们一时竟奈何不得他。
校场里站着的士兵们见此情形有轻微的骚动,片刻后就有胆大者为皮礼忠叫好了。
秦崧瑞凤眼微眯了一下,抄起陌刀跃下高台,单手执刀朝皮礼忠杀了过去,亲兵们见状立刻退至一旁掠阵。
皮礼忠双手握住刀柄,挡住秦崧砍下的陌刀,
锵一声,刀刃相接,竟火花四溅。
“呼——哈——”皮礼忠脚一跺,腰力带着手臂的力量,猛地顶开秦崧下压来的重刀。
秦崧把陌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从侧面朝皮礼忠进攻,后者立刻举刀抵挡。
随即,秦崧由单手执刀改为双手,砍、刺、挑、击,一柄陌刀被他使得几乎有了残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呯呯锵锵,一炷香功夫两人就短兵相接近百此,皮礼忠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并不把秦崧放在眼里,然而随着秦崧一刀削掉他左肩上护肩的半边虎头,他不断被伤胳膊腿,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士兵们也看出皮礼忠显露败像,顿时不敢再叫好了。
嘭——
陌刀刀柄尾端重重击向明光铠护胸的胸甲,力道大得竟将胸甲击得凹陷了一块,皮礼忠连退三步,将将站稳,面前就有刀风瞬至,仿佛携带雷霆万钧之势要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他下意识闭了眼,下一刻就觉头上一轻,再睁开眼就发觉自己的头盔被陌刀挑起。
皮礼忠看向秦崧,后者神情淡漠,单手执刀然后一甩,刀尖上挂着的头盔就被远远甩了出去。
虽然倍感屈辱,但输了就是输了,武将以“武”服人,皮礼忠无话可说。
“抓起来,军法处置。”秦崧吩咐亲兵,折回高台上。
这一次亲兵再去抓皮礼忠,他就没有反抗了,但是他依旧不服,高声问:“敢问魏王,下官犯了何事要被军法处置?”
秦崧扫了他一眼,都懒得说话。第五藏书说道:“蜀郡大营士兵冒充山匪在管道上打劫过往行人,身为蜀郡大营的折冲都尉,手下士兵放下此等大罪,皮都尉觉得自己该不该被军法处置?”
皮礼忠眼睛瞪成了个铜铃,转头去看正在执行军法的士兵,又看向第五藏书,最后对秦崧喊:“怎么可能!”
第五藏书说:“领兵的团校尉尤波俱已认罪,皮都尉还有什么话说?”
皮礼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朝尤波看去,后者低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蜀郡大营犯下此等大罪,只是杖责军棍已经是大都督格外开恩,皮都尉还不谢恩!!!”
第五藏书一声大喝,皮礼忠下意思一抖,咽下屈辱和愤怒,扯着嘴角对秦崧笑:“这……蜀郡大营的士兵向来遵纪守法,怎么会冒充山匪呢,魏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崧说:“你的意思是,本督故意冤枉你?”
皮礼忠不说话,实际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崧冷声道:“罚折冲都尉皮礼忠一百军棍。”
皮礼忠满脸不服,还要再说什么,被押住他的亲兵一把捂住嘴,三下两下解了他身上的铠甲,压跪在地上,执行军法。
一千多士兵,十几将官,军棍三十到一百不等,全部打完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最后,秦崧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看着校场中的兵将们,朗声说:“为将者,为兵者,是为保卫国朝与百姓,既非有心之人以权谋私之物,也非侵扰百姓作威作福的借口。触犯律令者,无论是谁,必军法处置!”
还站着的士兵们看着一个个被打得凄惨的将士,噤若寒蝉。
秦崧再扫了一眼硬咬着牙忍痛站起来的皮礼忠,对左右吩咐:“下契符,叫剑南道各都督府都督和折冲府都尉来益州述职。”
皮礼忠死死握着拳,仰头看秦崧,双目通红。
第189章
巂(xī)州都督接到益州发来的契符, 等了三日,等到来信才启程。
在行至嘉州罗护镇时, 他在驿站停留了一日,第二日申时,一队马车行至驿站,巂州都督迎出去,拱手笑道:“焦兄,在下就知你今日会到。”
下马车的是戎州都督,下车后与巂州都督见礼:“乌兄可是等急了?路上因事耽搁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无妨,进去说话。”
“来来, 请。”
两人寒暄一阵,一同在驿站用了晡食, 然后去了屋中说话, 屋外都由心腹把手,不许任何人靠近。
“乌兄可有收到益州那头的消息?皮礼忠为难新来的大都督不成, 反被军法处置了?”戎州都督开门见山说道。
巂州都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情, 自然是听说了。”
戎州都督接过巂州都督递来的煎茶,送到嘴边要吃,又放下, 纳闷说道:“皮礼忠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没头脑的蠢人。”
“焦兄常年在戎州, 又能多了解皮礼忠, 以往还有蒙大都督压制, 现在蒙大都督高升到京城,他……”巂州都督摇摇头,哂道:“他一直觉得益州大都督是他的囊中之物, 被‘抢’了可不就得急眼,再被挑拨几句……”
戎州都督作了然状,手边的煎茶一直没有喝。
巂州都督瞅了那满满一杯的茶一眼,然后移开,端起自己的这杯喝了一口,说道:“不过,在下倒是没有想到,这新来的益州大都督这么着急的就要立威。”
戎州都督笑道:“到底是皇子亲王,被皮礼忠那般冒犯,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可咱们这西南不必西北。”巂州都督啧啧摇头,“听闻那位在军中威望极高,在西北时与将士同吃同住,依我看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当年西北可是有定国公坐镇,就跟咱们西南之前可是有蒙大都督坐镇,一样。”
戎州都督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起另外的疑惑:“也不知是谁挑拨了皮礼忠闹事,依我看,挑拨之人所图不小。”
巂州都督满满吃着煎茶,也不接这话。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散了。戎州都督回到自己房中,拨亮了油灯,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封在一个小荷囊里,将荷囊塞到袖笼里才吹灯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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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
亥时五刻。
万籁俱寂,大部分人都进入了黑甜梦乡,皮礼忠却趴在床上因疼痛无法入睡。
药也敷了,大夫检查过,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但他还是觉得疼痛难忍。想他跟随如今已经夔国公的蒙戟出生入死多年征战,濒死的重伤都受过,什么时候因为受伤皱过眉了,但这一次的伤他却觉得格外难熬。
再躺了一会儿,实在躺不住了,他撑着坐起来,也懒得唤仆役来伺候,自己下床去桌上倒水喝。
一杯水还没喝完,门外响起敲门声,仆役在外头报:“郎主,魏王来访。”
皮礼忠皱了皱眉,放下杯子:“请魏王到正堂。来伺候我更衣。”
换好衣裳,皮礼忠快步走到正堂,就见魏王秦崧端坐在主位坐席上,典军杨嘉玉站在一旁护卫,他赶忙快走几步,向秦崧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免礼,坐吧。”秦崧道。
皮礼忠就在左下首坐好,问秦崧:“不知王爷星夜前来,所为何事?”
秦崧没说话,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让杨嘉玉拿去给皮礼忠。
皮礼忠略有些纳闷地接过,一看信上的字迹,眼睛瞬间缩了一下,打开来细看,果不其然是夔国公蒙戟的字迹,且信纸上还有一个很小的标记,这标记只有他和夔国公才知道。
这信是写给他的。
信很简单,飞快看完后,皮礼忠起身恭恭敬敬向秦崧叉手一揖,道:“下官先头多有冒犯,实乃权宜之计,还请大都督原谅则个。”
“无妨,坐下说话吧。”秦崧问道:“你的伤可还好?”
皮礼忠道:“谢大都督关心,下官伤势并无大碍。”
秦崧颔首,说起了正事:“夔国公信中所言之人你可有怀疑是谁?”
皮礼忠沉吟着说:“去岁与景南一战,夔国公领兵一路势如破竹打到道坞城,下官在后方负责粮草辎重,有好几次马草对不上数,而且还发现马草中混了能让马匹中毒的毒草,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官原以为是罪人秦鸿动的手脚,然而追查时发现与他的确是动了手脚,却动的不是马吃的马草,而是人吃的粟米。我们还抓了当初燕王府的幕僚拷问过,此事的确与罪人秦鸿无关。但我们再要深查就断了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