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刺史的审美下官实在不敢恭维。”林福明明白白讽刺道:“下官在京中曾有幸去襄武郡王府夜宴,襄武郡王不愧为我大周最有情趣的王爷,府中美人环肥燕瘦,百态之美,性情也是有情调有品位,温柔似水有之,热情似火有之,小情小性有之,才华横溢有之,那才是高级的审美。”
须永寿嘴角抽搐:“……”你说你一个女郎,对别人家的美人品头论足,不太合适吧!
林福:“冉参军……呵呵……”
“林长史,冉参军乃朝廷命官,你把他与襄武郡王府中的美人相提并论,不太合适。”须永寿义正辞严说。
林福秀眉一挑,似笑非笑:“下官有将冉参军与襄武郡王府的美人相提并论了吗?哪句话有这种意思?须刺史太多心了。”
须永寿也似笑非笑:“是么,那的确是本官多心了。”
“是的呢。”林福笑道:“下官听闻须刺史在之前进京,与襄武郡王相交甚欢,郡王还以美人相赠,须刺史,那郡王相赠的美人与冉参军比,相貌有差吗?”
她一副八卦模样,须永寿下意识就在脑中回想甘幼子的模样,比起相貌阴柔似女郎的冉旭,甘幼子的相貌更加精致清朗,各有各的优点。倘若非要让他比较二人相貌,现在的他更喜爱甘幼子那样的一些。
“咳咳,”须永寿正气凛然:“冉参军是何等身份,林长史将他与甘郎比,实在不妥。”
林福笑了一下,正好到了长势喜人的实验稻田,这个话题就此按下,同须永寿说起早稻实验来。
“这一块田种的都是用甲基亚甲基处理过的稻种,目前来看植株较壮,分蘖数不算多,但没有僵苗。等到幼穗分化时能能顺利抽穗,明年就能一年种两季稻子了。”
甲基亚甲基是青玄道长数次实验中,一次无意间合成出来的,本来青玄道长觉得是失败品要销毁,正好被去少府监要显微镜的林福瞧见,一通实验分析后,惊喜万分,青玄道长真是一个宝藏化学大佬呢。
这种化学诱变剂在林福来扬州时也一起带过来了,与甲基亚甲基一起带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化学品。
须永寿在实验田地头转悠,听着林福说苗情,他作为一州之长当然要关心州中耕种收成,但他都是只关心结果,这种植的过程他不需要也不会去关心,所以林福说的那些话他半数听不懂。
听不懂也无妨,作为上峰,他只需要结果,并且在下属努力时给予适当的口头鼓励:“林长史不愧是圣人夸赞的国之栋梁。”
林福矜持地“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看她竟然就认了他毫不走心的夸赞,须永寿特别无语,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郎,也不知道谦虚一下。
林福:谦虚是什么?能吃吗?
看过这边的实验田后,一行人再原路返回,田埂边,冉旭拿过小吏端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边扇扇子,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他。
看到这景象,林福还没说什么,须永寿就觉得太丢他的脸了,大喝一声:“冉参军,让你来实验田帮忙种田,是为国为民之大计,不是让你来享受的!”
冉旭一愣。
被骂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冉参军受不得这个委屈,大喊道:“你觉得我种得不好,那你来种啊!”
须永寿不料冉旭居然顶嘴,气得不行:“顶撞上峰,做事敷衍,尸位素餐,本官看你这个录事参军事是不想干了!”
冉旭委屈更甚,一把推开身边的小吏就跑了。
“你瞧瞧,你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须永寿气结,下意识跟身边人抱怨,抱怨完了才发现身边的人不是胡尤启或者任何人,而是林福。
林福看着他,笑眯眯。
须永寿:“……”
林福:“须刺史说得对。”
须永寿:“…………”
林福:“不过须刺史,你的审美真的是有待提高。美人咱们就不说了,你今日穿的这身紫衫,花纹是谁给你绣的,太不配你了。而且你最好别穿圆领襕衫,显得你脖子短。”
须永寿:“………………”
气死了,气到内伤!
这边,扬州的一把手与二把手在实验田互相伤害。那厢,扬州城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走水路来的征粮使户部度支司郎中林昉,一队是走陆路快马加鞭赶来的御史台御史大夫牧良玉。
这两队人同时抵达州府衙门,才进门,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冒失的身影,大声囔囔:“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林昉、牧良玉:???
第154章
林昉和牧良玉一前一后出发, 同时到达,虽然明面上是为两件事而来, 实际上殊途同归, 都是为了肃清扬州。
两人临出发前都被召进紫宸殿议事过,皇帝让常云生将察事听子传来的罪证拿给他们看。
“察事监已经查明,扬州盐务有巨蠹,扬子县县令谭骅私下将官盐卖给商贾, 以牟取巨利。广陵盐仓亦有官吏掺和其中。察事听子已经控制了几个偷运官盐的商贾。”常云生将察事监的机密卷宗拿给林昉/牧良玉,等对方看完后, 又拿出一本紫封奏表, 转折:“但是, 扬州长史林福上表天子, 言及扬州并非盐务一事有巨蠹, 银、粮、铜、铁、漕运、市货皆有大问题。”
林昉/牧良玉看过后面色严肃,朝皇帝拜下,言:“臣定不辱使命。”
皇帝将人扶起来, 说:“此去多有艰难,万望卿早日归来, 朕再论功行赏。”
林昉/牧良玉再度深深拜下,小小女郎尚且不惧豺狼虎豹, 他们又有何惧。
牧良玉从紫宸殿出来时,迎面遇上太子秦峥,他微微躬身行礼。
秦峥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牧良玉说:“孤听闻牧大夫不日将出发前往扬州, 彻查扬州长史遇刺一案。”
牧良玉道:“回太子话,正是。”
“这林福挺会得罪人的,才去了扬州多久,就惹得人要她性命。”秦峥哂道:“还闹到父皇跟前,往年那么多朝官被打被杀的,还从没有谁能让御史大夫前去彻查的。”
牧良玉微微一笑:“往年是往年,如今是如今,今非昔比,自然不能同日而语。殿下若无他事请容臣告退,臣还需回家收拾行李。”
秦峥面无表情地盯着牧良玉看了几息,才挥手让他离开,他看着牧良玉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了,才让紫宸殿伺候的小内侍去通报。
没一会儿,得了准许后他跨进紫宸殿,向皇帝行礼:“儿请父皇安,不知父皇召儿前来所为何事?”
右手食指曲起缓缓叩着御案,皇帝看着太子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秦峥微低着头,心中些微不安。
半晌,皇帝终于说话了:“太子以为何人前往益州征发役力合适?”
原来是问新宫殿征发役力之事,秦峥心下稍安,又想到是派人去益州,不免打起了小算盘。
益州那里是燕王叔的地方,此番前去的人最好是……
“儿以为,吏部郎中万飞、门下给事中彭阳正、礼部郎中殷鸿雪、尚书右司郎中郭毅皆可以胜任。”秦峥道。
皇帝颔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前几日朕听皇后来禀,言东宫良娣失子,你迁怒太子妃,将太子妃禁了足,连桑蚕礼都没去,可有此事!”
秦峥一慌,连忙解释:“父皇,并非是儿迁怒太子妃,良娣失子乃太子妃所害。”
那是他与最爱的女子的孩子,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对这个孩子更加期待,千小心万小心,到底还是没了,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心痛,没有废掉太子妃已经是留了情面了。
“太子妃是你的正妻!”皇帝严厉道:“该给的体面与敬重你该给她!”
这个正妻本就不是自己想娶的人,加上失去期盼已久的孩子的悲痛,秦峥忽然就忍受不了,就觉得父皇看自己哪里都不顺眼,自己是动辄得咎。
“父皇,我的母后也是你的正妻,是你的发妻,当初你为什么不给她正妻该有的体面和敬重,让我母后一个人在北宫凄凉死去!”
这句诘问出口,紫宸殿倏然一静,只有秦峥怒极的喘气声。
在一旁伺候的常云生顾不得上下尊卑,对太子怒目相向。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是儿子该对父亲发出的诘问吗?
更何况当初元后伙同太后韩家逼宫失败,垂死挣扎还要下毒杀了大家,大家没有处死元后只是囚禁在北宫,已经是巨大的仁慈了。
“太子殿下,元后为何移居北宫,你难道不知道?!当初韩家逼宫,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也不知道?!”常云生厉喝:“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你!”
当初韩家逼宫,就是为了扶还年幼的秦峥上位,好延续他们韩家对大周的统治。好在天子有所准备,韩家事败,韩家家主与嫡子斩首,其余男丁流放徒边,女眷没入掖庭,太后被软禁在她住的永安宫,元后移居北宫。
皇帝到底是为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秦峥考虑,没有废了或者杀了元后,只是为了太子不能有一个有谋反之名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