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江元敏早就拉着卫明琅躲到亭子外头来了。今日的牡丹宴她算是东家,被毒蜂这么一折腾,花宴毁了不说,江家的名声也不好看。
卫明琅见她神色忧虑焦急,宽慰道:“元敏妹妹不必忧心,这么多下人必定能把它赶出去的。况且这儿的客人也没有受伤,待会儿毒蜂被赶走,元敏妹妹以茶代酒赔个礼便是了。”
江元敏并没有因为这句安慰而感到心情好受些许,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她旋即蹙眉朝亭内喊道:“若有人能杀了那毒蜂,本小姐赏他纹银十两!”
看起来真是对这只搅了她好事的东西厌恶至极。
亭子内的下人们闻声倒是鼓足了干劲,一时间人影交叠,各种器物在半空中追随着毒蜂划过一道道弧形——但那毒蜂委实敏捷,穿梭在人群中仿似还游刃有余。
也正在这时,一道银光“唰”地破空而出,径直穿过捕蜂的下人,将那趾高气扬的毒蜂给钉在了亭子木柱上。
不过是瞬息的时间,亭内混乱便重归于平静。
所有瞧见此击的人都不由得怔怔把目光投向那钉蜂的银簪的来源处——
卫明枝刚拔了发间唯一一支簪子,满头乌发都垂落在肩头。她倒似分毫不在意的样子,见得江元敏脸色怔松地看过来,只朝她客套一笑:“我倒没打算要那十两纹银,至于那银簪子么……”说着瞥一眼翅膀还在微微颤动的毒蜂,“我也不打算要了。”
江元敏抿抿唇,眸色复杂地看着她,最终别别扭扭地偏过眼去:“先前是元敏多有得罪,九殿下确实很厉害。”
卫明琅站在一旁进退不得,面色稍白,却也朝她弯出一个笑眼:“九妹妹这身本事真叫人佩服。”
“愧不敢当。”卫明枝捏捏耳朵,“先前我听阿姊和江小姐的谈话,心里本有些话想说,奈何碍于毒蜂打断没来得及说出口,现在说应当也无妨吧?”
卫明琅面色又白了些,笑意依旧挂在脸上:“本就是畅谈的小宴,九妹妹但说无妨。”
“唔,我就是想说,有些女子找夫君是为了寻求庇佑,自然得万般考虑那男子的喜好,总想着自己能不能配得上;而有些女子找夫君,则是想要爱护她的夫君,这样只需考虑清楚自己的喜好。取悦于人固然是有情人之间的小趣事,但也要适可而止,不要把自个儿丢掉才好。阿姊觉得是也不是?”
卫明琅脸上的笑已然挂不住了,面色惨白地,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许久才吐出一句:“九妹妹,言之有理。”
卫明枝瞅着她这位可恨可怜的八皇姊,把积攒已久的心里话讲出来之后也不欲再纠缠下去了,索性给杵在一侧的江元敏告了个退:“江小姐,我仪容不整的,也不在这儿失礼了,先行一步?”
见得江元敏抿唇点点头,她便道个别转身离开这牡丹园。
只是半路上恰好遇上了闻讯赶来的江家主母和江元征,同这二人一通寒暄过后,她到底是没有被强留下来。
等候的小饺子见她出来还很是忧心诧异:“主子,您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遇到点事情。”
卫明枝随意地挥挥手,双手撑着马车沿爬上去——还未到散宴的时辰,门口并没有奴仆来给她搬踏凳。
然而她今日为了赴宴,穿的衣裳属实称不上轻便,做出这般动作便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后果:她的衣裳被马车棱角“滋啦”刮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里头白色的里衣来。
“今儿怎么都是这种事情!”她心情颇不顺畅地感叹一句。
“主子宽心,下车便到宫里了,您这样子不会给旁人瞧去的!”小饺子也跳上马车,伸手开始解挂在马车侧壁上的赶马鞭。
“嗯,你快些赶,我好回去换套衣裳。”
小饺子解下赶马鞭后掂了掂,又回头要笑不笑地朝车厢里道:“只是,主子……”
“怎么?”
“您这模样真像被人欺负过一样!”他说笑着挥鞭赶马,马儿一声长鸣,马蹄和车轮轧过地板,溅起细细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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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枝对自个儿这副“尊容”还是心里有数的,因此回粹雪斋的一路上都格外留心。所幸没碰上什么闲人。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在粹雪斋大门口却撞上了人——
是无词和一个……宫女?
那宫女二八年纪,生得水灵秀气,手里还抱着她正养着的那只狸花猫,却并不是粹雪斋里头任一个做事的女婢;而无词早前经由她写信提醒已经没有蒙面,如今正露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听那宫女说着话。
卫明枝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身子贴墙,放轻脚步慢腾腾地凑上去。
“这猫儿我找了许多天,在浣衣局附近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却没想到它竟是跑来了粹雪斋。”宫女抚了抚猫儿被梳得柔顺发亮的皮毛,眼睛盯着无词一眨不眨。
无词却只瞧着猫,闻声眉头微挑:“所以?”
宫女不答反问:“你是叫无词吧?”
无词像是不欲回复般未置一词,抬眼轻扫却恰巧扫见了正猫腰在听墙角的卫明枝。他起初怔了瞬,见她浑身形容很快神色沉冷起来。
卫明枝偷听被抓包也有些不自在,但她没走,反倒是换了个背靠石墙的闲适姿势,双手抱胸。
而后那宫女也抱着猫朝她望过来,脸上却是羞赧又敬畏,当即俯身:“奴婢见过九殿下。”
卫明枝近来话本看得多,而且眼前情形与许多天前她曾经历过的如出一辙,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一早上遭遇的不顺本没在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此刻却像全数倾倒出来了一般,她心中结着一股郁气,故而也没展现出什么好表情:“不必多礼,本宫恰是对这种事情好奇得很,你们只当没我这个人,继续便是。”
无词没说话,那宫女却是惊恐又不安:“这,九殿下……这万万不可呀!”
“本宫说了,继续。”
她言罢偏过头去,再也不看这幅令她堵心的画面,只一双耳朵竖着。
那宫女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好谨小慎微地抱着猫儿继续对无词道:“无词公公,我先前是想说,想说,我这猫儿既然跑来了粹雪斋,也算是我与你有些缘分……”
“杀了它便没有了。”无词倏地道。
卫明枝和那宫女都被他这惊人一语给震住了。
宫女好似还没回味过来,讷讷地问:“什,什么?”
“杀掉这只猫,你我便没有缘分了。”
宫女震愕不言好半晌,瞪圆眼睛看着他,无端地从那张俊美无俦却古井无波的脸上瞧出几分不似玩笑的神色——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猫儿的命,即便先前还能从他喂猫时的脸上看出来温柔耐心——毋宁说他也不会在乎任意一条性命。
怎么会有如此喜怒无常的男人?
宫女兀自愕然伫着,又闻他道:“你可还想要这缘分?”
宫女赶紧把怀中的狸花猫儿抱紧,摇摇头后退两步,匆忙地给卫明枝告了个退,而后便步履生风地逃开了。
卫明枝目送那宫女的背影消失,心情五味杂陈地望向不远处站在那里、好似松竹的无词:“你怎么……”
“殿下也看见了。”无词眉目间涌上三两分许久不见的戾色,嘴角扯出凉薄的笑意,定定地与她对视,“我这人善变且心胸狭隘,讨我喜欢之物明日便有可能被我弃如敝履,殿下最好三思而行。”
见卫明枝不言不语,他转身就要上阶,却又被叫住:“你站住。”
卫明枝跟上去,绕到他前方,立在阶上直视他的双眼:“你方才那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你现在是喜欢我的?”
无词眼睫一颤,避过她垂下眸去。
又是这样。明明这些日子他的心防好似已经松动不少,也与她坦露过一些私事,左看右看都不是对她毫无感觉的模样,怎么一说到这上头就变成这样?
卫明枝觉着得给他下一剂猛药。
“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你随我来。”
她把无词带进了空无一人的殿内,将殿门关好后她才转身继续看他:“你现在可以说了。”
无词却没有瞧她,双手后撑在桌案上。他那双握着桌沿的手似乎使了很大的力气,手背的青筋都微微显露出来。
“没有人会不喜欢殿下的。”他这么说。
卫明枝紧逼不放:“那你呢?”
许久不见回应,她吸口气:“无词,我知道你应当有别的隐情,这些天你多少给我透露了一点,我也约莫能猜出来一些东西。”
“若你想用‘善变’和‘心胸狭隘’来吓走我也大可不必了,我胆子很大的,而且我既然敢这样做,必定是敢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前世督主那么凶的名头也没见她退缩过。卫明枝自嘲地想罢,最后道:“但你要知道,没有人永远都不会累的。你也瞧见了——”她说着拨了拨散作一堆的乌发,又指了指手底下被划破的衣裳,“我今日去了将军府,一路走回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待我心灰意冷时,那,那江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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