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迅速就朝荀锐那边围了过去,连同魏静远。
魏妙沁想了想,便也跟了过去。
从婉吓得不轻,堪堪扶住了她的手腕,走路都打着晃儿。
而除了她们外,在场别的女眷全都吓傻了,没一个敢动。
倒是宋二这下气得一把推翻了桌案,上面摆着的食物酒水,叮呤咣啷倒了一地。
他怒骂道:“演!我瞧他演!他今个儿要是死不了,我让他死!……我的马啊!他就没安好心,分明就是故意想要一头撞死我的马……大哥,你是知道的,我那马花了足足二百两银子买的!我的好马啊!全毁在他手里了!”
宋二气急败坏,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
旁边的人听了,心下顿时更觉不屑。
二百两银子多吗?
方才那常家公子说了,那人是宋家六公子。既是兄弟,你的马也是你硬让人家去比试,人家才骑的。现在你的马发了狂一头撞树上死了,你不去担忧你弟弟的性命,反倒惦记你那二百两银子换的马!
这宋家,果然是糊不上墙的一堆烂泥!
宋大又是急又是气,转身就一巴掌扇到了宋二的脸上:“还嫌今个儿没闹够笑话是吗?要把宋家的面子全都丢光是吗?”
这边两兄弟吵了起来,其余几个兄弟谁都不敢插嘴。
一时间倒是没谁记得要去瞧一瞧他们的另一个兄弟,宋惩直。
……
越走越近,魏妙沁胸口有些发麻。
她怕瞧见血肉模糊的惨状……
魏静远步伐迈得快,转眼就进了人群。
魏妙沁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其余人见是元檀郡主来了,哪里敢拦路?便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一散开,树下的情景便进入到了魏妙沁的视线内。
那马的脑袋都被撞得微微变了形,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眼珠子好像都飞出来了……荀锐就躺在马儿不远的地方,好像是马倒下去的时候,把他甩飞出去了。
魏妙沁闭了闭眼,压下了胸中翻涌的恐惧和恶心。
然后她才重新睁开眼,定定神,朝荀锐看了过去。
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除了之前和宋二打架留下的淤痕,现在又多了擦伤,细长的伤口渗出了血,又混上了泥沙。光是瞧着,魏妙沁都觉得那伤口跟长在自己身上一样,自己的心肝肺立马一块儿跟着抽疼了起来。
常家公子早就慌了手脚。
他是第一个赶到荀锐身边的,但这会儿却跟个鹌鹑似的蹲坐在那儿,徒劳地举着双手,连把荀锐扶起来都不敢。
魏静远也被这惨状吓了一跳,他回头说:“元檀别看!”
然后俯下身就要去扶荀锐。
魏妙沁连忙出声:“你别动他!”
“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怕跌了脖子和背……别动……等大夫,我让闫二去庄子上找大夫了……”魏妙沁颤声道。
她已经不大记得上一世,荀锐摔下来之后,摔出什么毛病了,又休养了多久……但这辈子,打从荀锐驱马进了林子,就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就怕上一世没摔着什么,这回却摔了脖子。
魏妙沁咬了咬唇。
其实……
其实他若是死了,也是桩好事。
将来自然不会有人再反了大魏!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嘴硬一级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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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睚眦必报是荀锐(修)
想到这里,魏妙沁又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这样的念头还是太过天真……若大魏真要亡,又哪会因一个荀锐的生死而改变呢?杀一人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提醒皇叔教导太子,
这时候,魏妙沁听见旁边的人惊讶道:“还醒着,人还醒着,快瞧……”
荀锐睁开了眼,目光却径直落到了魏妙沁的身上。
魏妙沁抓着从婉的手紧了紧,强制镇定下来,迎上了荀锐的目光。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我方才只是想他死了好,可后头又没想让他死,他应当是瞧不出什么来的罢?
荀锐的目光深沉,眼眸又黝黑深邃得过了分,魏妙沁只迎上后对视了没一会儿,便挪开了。
不是她胆小。
上一世,到了后来,京城里头十个人里,九个人听了荀锐的名字,都会吓得腿软。
荀锐是个不要命的人,他狠起来,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更遑论别人的命?死在他手中的,实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魏妙沁半点也不想被他记恨上。
“元檀郡主已经派人去寻大夫了,宋公子现下觉得如何?”常家公子颤声问道。
魏静远没好气地道:“兴许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还问什么?等大夫来瞧就是了!”
荀锐却突然出声了:“元檀郡主?”
魏妙沁把手里的帕子掐得更紧了。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从荀锐口中吐出“元檀郡主”这四个字,像是从他舌尖上滚了一圈儿,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魏静远并未察觉到魏妙沁的异样,他只当这人初来京城,连元檀郡主是谁都不知晓。于是他抬手指了指魏妙沁,同荀锐道:“这便是元檀郡主了。”
荀锐这下更是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打量起了魏妙沁。
魏妙沁背脊上直窜起一股凉意。
荀锐的目光太露骨了。
他明明躺在那里,连动也动不得,身边是一头撞死的马儿的尸首,周围一圈儿又围满了人。但他却丝毫不落下风,反倒给魏妙沁以不紧不慢、胜券在握的感觉。
魏妙沁站在他的跟前,倒好像两人掉了个个儿一般。
她才是动也动不得的那个人,只能这样叫他打量。
刹那间,魏妙沁都有些糊涂了。
荀锐这人,难道自幼便是心思复杂之辈?如今才刚被接到京城,便已经这般胆大气盛了?
魏妙沁努力回忆上一世这时他的模样,但记忆却有些模糊了。毕竟那时的荀锐,纵有一副好皮囊。可她天之骄女,又怎会时时去注意这样一个人?
“多谢郡主。”那厢荀锐再度出声,他还盯着魏妙沁,顿了下,又低声道:“郡主生得真是极白,像上好的瓷器,极漂亮。”
他说话时,声音里多有气音。
听在别人耳朵里,那就是他这一下摔得狠了,说起话来,气都是虚的。
但魏妙沁不这样觉得,荀锐上来就这般说话的,言语间又是夸她生得白,甚是轻佻。魏妙沁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被轻薄的感觉。可这人偏又轻薄得隐晦,旁人恐怕都未听出来其中一二。
魏静远闻言,眉头微微一拧。
荀锐已经缓缓地又接了一句话:“正当是应了那句话,相由心生。郡主心善,请了大夫救我。果然郡主模样生得也是极好的。”
魏静远听见这句话,眉头才舒展开了。
魏静远哼笑一声:“倒也算你这小子识趣,元檀自是最心善不过!”他顿了下,道:“你既还有力气说话,想来摔得也不算狠。”
魏妙沁这会子无所适从极了,便干脆与一边的仆从道:“还不去瞧一瞧那撞死的马,查明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会一头撞上树?”
马倌连声应了,挤开人群,在那马儿的尸首旁蹲下来,忍着恐惧和恶心,对那匹马仔细查探起来。
荀锐还在看魏妙沁,他似乎对那匹马究竟为何而发狂全然不感兴趣。
旁人则并不知他在看谁,只以为他被摔的那一下,劲儿还没缓过来,这下目光都微微涣散了,刚才说那些话,恐怕都是强撑着说的。
只有魏妙沁心下微恼。
明明上一世,荀锐也不曾这样过。到了现在,他怎么就非要盯着她瞧?
现下他表现得也太奇怪了些。
他就不担心那马儿撞树,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吗?
不,等等。
想到这里,魏妙沁脑中突然有什么记忆被勾了出来。她猛地转头,朝荀锐看了一眼,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愕。
她想起来了!
宋家人怒斥荀锐冷血狠辣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样一条。他们说他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只因家中行二的兄长与他打了一架,之后他便不惜以自身受伤为代价,驱使兄长的爱马,一头撞死在树上。事后更以此嫁祸兄长谋害他性命……
这说的不就是……不就是今日这桩事吗?
荀锐之所以浑然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根本就没人要害他?
这匹马的死,不过乃是他一手操纵为之?
魏妙沁怔怔地看着荀锐。
荀锐却冲她不轻不重地勾了嘴角,那点笑意若隐若现。
她先前与荀锐来往甚少,多是从旁人口中听取有关他的消息。也是到了今日,魏妙沁才真正见识到,荀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那马儿的惨状,她光是回想一下,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若换作旁人,谁又狠得下心下这样的手?就这样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将身下的马儿撞死。
至少自幼长在蜜罐子里的魏妙沁是不敢想象的。
魏妙沁抿了下唇,再感受到荀锐探来的目光,心下更觉得恼怒,甚至那么一瞬间,都想张口说,他恐怕不需要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