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怔怔地站在那里,眼泪就挂在腮边,看上去很是可怜。
魏成弘见她神情柔弱,顿时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冷笑道:“母亲,不,孟氏。孟氏是不是见你生得貌美,又伺候在我父亲跟前。便发了好一通火?”
丫鬟摇摇头,哑声道:“是我传错了菜。”
“左右都是孟氏小肚鸡肠。她好大的威风啊,生了个好女儿是郡主。便拿南安侯府上下都当做是她的狗一样使唤。父亲也得同她赔小心。凡是她不喜的,都打发了出府,或者乱棍打死。”魏成弘抬头,面色苍白:“这日子,过得着实懦弱憋屈!”
魏妙沁听到这里便听不下去了。
母亲孟氏与父亲魏俨,年少夫妻,十分恩爱。若是母亲发作哪个丫鬟,父亲为了疼她,将下人发落,有何不妥?
魏妙沁走了出去,淡淡道:“大哥在说什么?”
魏成弘见了她,立马将脸上神色收敛了个干干净净,如同有猛兽在追似的,赶紧跑了,连打上一声招呼都没有。
那丫鬟也瑟瑟发抖,连忙跪了下去,满口道:“郡主,奴婢没有说什么。请郡主饶命。”
魏妙沁心下不大舒服,她看也不看这丫鬟,带着香彤快步走了。
没两日,泉州又来了消息,说是爆发了民乱。
不仅如此,云州更是山匪频发,云州驻军竟然还离奇失踪了。
建康帝欲派人去平乱,却无人愿意再接手这样的烂摊子。而云州的事,玄乎其玄,更没人乐意去。
还是荀锐站出来解了困局。
他带兵直接往云州去了。
魏妙沁知晓消息的时候,荀锐已经动作飞快地点了兵走了。
她心下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念头。
荀锐果然并非是倾慕于她。
若他当真对她有意,这次离京前,应当也会来寻她吧。但他却走得悄无声息。
这样倒好,免得她也不知如何拒绝他。
何处何处□□,死了多少百姓,都破坏不了南侯府中的平静。
孟氏如往常一样,到院中来看魏妙沁,还带了亲手熬的汤。
孟氏笑道:“娘和妙妙说一桩好事。”
“什么好事?”
“邢家已经与咱们家交换了订亲信物。只等皇上请钦天监,卜算出一个合适的日子,妙妙便要嫁人了。”
魏妙沁有些惊讶。
这样快?
前两日从闫家出来,孟氏方才妥协。这样快就将事都办好了?
“那皇上……”
“娘已经进宫见过皇上与皇后娘娘了,皇上万事以妙妙为先。妙妙怎么样开心,皇上便怎样应允。”孟氏说着,盛了一碗汤给她,又道:“妙妙千万要记得,皇上待你如何好。”
魏妙沁点了点头,心底软了软。
他们待她的好,她自然都是记得的。
“那妙妙近日便也不要出门了,多在家留一留。”孟氏说着,一把将魏妙沁搂入怀中,道:“娘的心肝儿,以后陪着娘的时候便少了。娘怎么舍得你?”
魏妙沁心下也有些难过,便低声道:“那这些时日,我就在家中好好陪伴母亲。”
“好,好……”孟氏说着落下了眼泪。
魏妙沁顿了顿,道:“婚期可否提前?”
孟氏惊讶道:“妙妙就这样想嫁过去?”
魏妙沁是无奈,她不知道大魏还有没有救,但总要尽人事。才不枉费旁人待她好一场。
孟氏思忖片刻,道:“那我便将这话说与皇上,请皇上来定夺。”
魏妙沁甜甜一笑:“好,辛苦母亲。”
孟氏忙又是一番“哪里辛苦”,“娘的妙妙”云云,二人搂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要叮嘱闫焰和魏静远的话都已经叮嘱了,如今他们又与荀锐交好,想来将来不会再出意外。
她计划中的事,也已经走上了正轨。
魏芳蕊渐渐被她忘到了脑后,魏妙沁在南安侯府中度过了一段十分难得的轻松日子。
只是杜氏近来神情多有忧郁之色,她请了宫中御医来给杜氏看病,都不见起色。说是要从根子上调节,叫她开怀起来才好。
魏妙沁便想到了魏成弘。
妻子有孕,丈夫却不在身边,妻子自然高兴不起来?何苦杜氏本就心思细腻。有孕时,又正是想得多的时候。
魏妙沁斟酌再三,便主动去寻了父亲。
母亲从来不管这些事,十分厌憎魏成弘。而魏成弘倒是畏惧父亲的,不如叫父亲好好管教他一番,无论如何,也该等到杜氏平安生下这一胎,他再如何胡来,都有法子整治他。
魏妙沁难得到一次父亲南安侯的院子里,因为平时他多是在外,回来时,给魏妙沁最多的印象便是,他带了什么礼物给她。
今个儿院子里却是十分安静的,下人们好似都被屏退出了二门。
魏妙沁扶着从婉的手,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槛,还不等走近,便听见一声厉喝:“捡起来!给我!”
那是母亲孟氏的声音,与她平时的声音大不相同。
随即,她又听见母亲孟氏冷笑道:“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都敢这般……魏俨。莫忘了,你能有今日,全是靠的谁?你想想你那些义兄义弟,谁似你这样风光?”
只听见“啪”的一声,是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孟氏道:“一块块,捡起来再给我。”
魏妙沁恍惚了一瞬,刹那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无疑,屋中是母亲与父亲在说话。
一个姿态高傲,声音尖利,另一个连声音也不敢发。
孟氏小肚鸡肠……拿南安侯府上下都当做是她的狗一样使唤……父亲也得同她赔小心……
魏妙沁恍惚忆起,她年幼时,母亲如何哄她入睡,父亲又从外头带了什么风车、糖葫芦、甜糕、风筝回来……她及笄时,母亲亲手为她裁衣,父亲更没忘记从外头定制了一套头面给她。
二人每每相视一笑,很是恩爱,再一同将她搂在怀中,氛围亲昵。
却顷刻间像被戳破的泡泡,“啪”的一声。
全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套,全是套,全都是给妙妙的套!
我写起来实在太慢了,加更就不说几点更了,反正我写完就发出来。
第三十四章 泉州反了
魏妙沁正恍惚的时候, 却是有个嬷嬷蹑手蹑脚地走近了院子,乍然见了她,顿时脸色惨白, 讷讷道:“郡主怎么在这里?”
魏妙沁都不知晓,原来自己能在转瞬之间,便将面上的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她扶着从婉,哑声道:“大嫂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大哥又整日不着家。我正想同父亲说一说……”
嬷嬷悄悄松了口气, 忙道:“今日怕是不大方便, 侯爷院子里有两个丫头不懂事,办了错事, 现如今正教训着呢。场面定是不大好看的, 只怕冲撞了郡主。”
魏妙沁点点头, 转身道:“那我便明日再过来。”
嬷嬷脸上这才见了点笑意。
等魏妙沁走得远了,才隐约能听见她嘀咕道:“寻常也不往这边来,今儿怎么来了……”
等回到了院子里, 从婉才泄出了点慌乱的神情。
魏妙沁茫然环顾一圈儿, 突然出声道:“关门。”
从婉想也不想就将门合上了。
魏妙沁抿了下唇,道:“便说我方才吹了风又头疼, 叫院子里旁的人莫要来打搅。”
从婉点着头,跨出门去吩咐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院子里光线昏暗,旁人也没怎么看清从婉的脸色,听她说郡主不大舒坦,便都齐声应了,谁也不敢去打搅。
随后从婉才又返回了屋中。
而魏妙沁已经坐在桌旁,拎起壶, 倒了杯凉掉的茶水灌进嘴里。
从婉惊了一跳,连忙按住了魏妙沁的手:“姑娘这是做什么?”
凉了的茶水顺着喉道滑入腹中,魏妙沁倒是慢慢冷静了。
她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厉害。
便是说,并非做梦。
“从婉,你也瞧见了是吗?”
从婉哆哆嗦嗦,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她点点头,小声道:“侯爷同夫人,怎会、怎会起争执?”
怪只怪昔日南安侯与孟氏在人前着实恩爱,没见皇上赐下的那名侍妾,在诞下庶长子后,就再也没能出过小院儿吗?南安侯连看也没多看人一眼。
“不止是起争执。”魏妙沁哑声道。
母亲与父亲方才对话时的姿态,分明是形成已久。
从婉讷讷,不敢再出声。
“我睡一觉便好了。”魏妙沁喃喃道。
从婉咽了心头的难过,服侍着魏妙沁歇下。
之后几日,魏妙沁仍旧闭门不出。
孟氏时而带着补汤来瞧她,而她时不时在府上走一走,再也没见到那天的情形,仿佛那天只是一场梦。只是魏成弘那日搭话的那个丫鬟,却再也没从府上瞧见。单这一点,便叫魏妙沁无法将之当做一场梦了。
她的的确确被骗了。
魏妙沁一起了疑心,再去观察的时候,便会发现,她的父母并不恩爱。父亲待她,并不如待魏成弘时的随意。父亲待她的好,是小心翼翼,精心包装过的好。因此在她记忆中,父亲才是从未发过火,一直都待她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