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叶回想叶景然给她戴上耳坠时的神情,仿佛二人已经是热恋中的爱侣,他给她送个耳坠再寻常不过了。
苏慕叶抿唇,叶景然怎么能这样呀,她是他外甥女,还是叶景然侄子的前未婚妻,他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苏慕叶回忆和叶景然相处的点滴,刚进侯府,二人之间一切都正常,叶景然很有长辈风范,常常照顾她,那次她去云山挖墓,叶景然还救了她一命。
等等,苏慕叶眼睫动了动,她之前就听说了叶景然与叶家人关系不好,她刚来叶家时的那顿接风晚宴,更证实了这一点。叶家人看着对叶景然客客气气,但话语间还是透着疏离。
苏慕叶敲了敲自己脑袋,叶景然既然与叶家颇有嫌隙,怎么会救她这个表姑娘。难道当时叶景然就对她有意了?
苏慕叶欲哭无泪,她未免也太心大了。现在回想起来,在万红院那次叶景然不是想捉弄她,而是真的有心欺负她,只是最后克制住了。
谁能保证他下次还能克制住?
苏慕叶把脸埋在抱枕里,因之前她对叶景然没有半点提防心而后悔不迭。
这时,舒玉挑开帘子进来了,“姑娘,鸿羽院那边送来了……”
“送回去”,苏慕叶现在听到鸿羽院就有些炸毛,她傻乎乎地收了叶景然那么多东西,还心怀感激,殊不知叶景然另有所图。
“可是,姑娘……”舒玉面露犹豫。
苏慕叶立刻坐了起来,“你是我的丫鬟,还是鸿羽院的?我让你送回去,我不收”。
苏慕叶平日里总是和和气气的,这次出人意料地发了脾气。若是院里其他丫鬟,肯定就退下了。
但舒玉从小跟在苏慕叶身边,知道苏慕叶现在的样子还说不上多生气,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鸿羽院送来的是一封信”。
信?
苏慕叶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上面写着“苏慕叶亲启”五个大字,墨色的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便知字的主人行笔潇洒,精通书法。
苏慕叶向来喜欢书法,看到这字不禁怔了怔,上回见过的齐开文的字虽好,但只是工整的好,在模仿前人的风格。叶景然的字则飘逸多了,自成一派,颇有风格。
信封是清雅的天青色,上面有隐隐约约的叶子脉络,苏慕叶觉得这图案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舒玉见苏慕叶脸色恢复平静,便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姑娘,咱们这儿离鸿羽院这么近,有什么事四爷派人传句话就行了,何必要写信呢”。
舒玉脸上一派天真,“这信绝对不简单,难道是四爷有些话难以启齿,所以才……”
“上回让你绣的香囊绣好了吗?”苏慕叶脸上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夏天了,我想换个颜色清爽的”。
舒玉不疑有他,应了下来,去后面的屋子里绣香囊了。
苏慕叶坐到窗前,傍晚熹微的阳光穿过繁枝落在信上,光影交错。
苏慕叶手指在信上摩挲,叶景然为何给她送信?难道就因为宋兴怀给她写了情筏?
苏慕叶扫了眼墙上的画,上回叶景然也是在宋兴怀给她送了《西山仙居图》后,一股脑给她送了七八幅画。
脑海中浮现叶景然威严冷厉的面容,苏慕叶实在无法想象冷傲如叶景然会做出这等争风吃醋的事来。
苏慕叶垂眸看着信,眼睫颤了颤,远没有收到宋兴怀的信时平静。一面好奇叶景然会写什么,一面又觉得她根本不该收下信,更别说打开了。
犹豫不决间,窗外传来两个小丫鬟的声音。
“听说杨槐今早又去采灵坊堵人了?”
“他做什么要这样啊,如衣姐姐都说了不愿意”。
“那也没办法,姑娘如此看重杨槐,李嬷嬷又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如衣姐姐怎么敢得罪他呀,我上次见到她,被欺负得都哭了,两个眼睛肿得和桃子似的”。
苏慕叶起身,问道,“是谁?”
两个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她们平时在后院洒扫,今天以为苏慕叶要晚些回来,就偷懒躲在屋子后头聊天,没想到被苏慕叶抓了个正着。
苏慕叶扫了二人一眼,“去外间等我”,说罢想把信先收起来,但看了看桌子,书柜,觉得放哪都不合适。几个丫鬟平日里会进来整理房间,苏慕叶不想被人发现信。
苏慕叶环顾四周,最终把信塞到了枕下。
苏慕叶从里间出来时,两个小丫鬟已经等在外面了,舒玉知道二人在后院嚼舌根,还被苏慕叶听见了,拿出了一等丫鬟的架势,把她们训了一顿。
两个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胆子也小,被舒玉的架势吓到了,一抽一抽地抹眼泪。
舒玉见苏慕叶出来了,立刻给她倒了杯茶,站到她身侧。
苏慕叶平静问道,“你们刚才在后面说如衣被欺负了,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皆不敢说话。
舒玉道,“姑娘大度,不计较你们偷懒的事。你们把如衣的事交代清楚,晚上便不罚你们了”。
绿裙的丫鬟咬咬唇道,“我姐姐在采灵坊当绣娘,我前几日归家,她告诉我,杨槐和如衣关系不清不楚,起先,因如衣是万红院出来的,她们便以为是如衣主动勾搭的杨槐”。
“后来好几个人都在后巷看到,是杨槐拉着如衣的手不放,如衣都哭了,他还不放手,还,还……”绿裙丫鬟说到这儿,面色红了红。
苏慕叶皱眉问道,“还什么?”
“还在夜里闯到如衣姐姐的房里去”,绿裙丫鬟说罢,立刻低下了头。
苏慕叶脑海中立刻浮现了杨槐因如衣曾是风尘女子,就故意欺负她的场面,而如衣虽然很有设计衣裙的天赋,如今在采灵坊的地位早不同于一般的绣娘,但性子还是怯懦,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苏慕叶捏了捏拳头,吩咐舒玉,“去把杨槐,如衣都叫过来”。
杨槐平日里都在外院等候苏慕叶吩咐,不一会儿就到了,还是平日里恭恭敬敬的模样,行完礼问道,“姑娘,有何事吩咐?”
苏慕叶抿了口清茶,“你最近可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杨槐挠头想了想,“东街秦大娘想把她儿子塞到留雨居做个小伙计,就给我送了二钱银子”,留雨居近来生意颇好,里面的伙计工钱也高,不少人眼红这差事。
“比这事严重的多”,苏慕叶面色严肃,一点没有与杨槐开玩笑的意思。
杨槐没有一丝头绪,“姑娘,我真没做什么了”。
苏慕叶看了那绿裙丫鬟一眼,示意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杨槐一边听面色一边变差,最后听到绿裙丫鬟说他闯进如衣房间时,喊了出来,“你胡说些什么”。
苏慕叶问道:“这些事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杨槐一脸不高兴,“我和如衣是两情相悦,哪有她们传的那么不堪”。
“两情相悦,你就能闯进她屋子里?”
杨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顿了一下,最终道,“反正我没欺负她”。
苏慕叶皱眉,杨槐是几个下人中她最信任的,本想这次敲打他一番,让他不要再犯便可了,谁知道他竟咬死不承认。苏慕叶不禁失望,李嬷嬷若知道自己小儿子这般行事,肯定要气得晕过去了。
这时,墨画带着如衣走了进来,杨槐一见到如衣就急切道,“如衣,你快和姑娘解释清楚,我明明没有……”
“杨槐”,苏慕叶喝住他,走到如衣面前,温声道,“不用怕他,若受了什么委屈直接说出来,我给你主持公道”。
如衣转头避开杨槐炯炯的目光,手攥着手帕,面色有些苍白,最后下定决心道,“姑娘,您能让杨槐别在缠着我了吗?”
此话一出,杨槐面色涨红,一脸不可思议,“如衣,你怎么能这样,当初我们……”说着就去扯如衣的衣袖。
苏慕叶注意到如衣的第一反应并非厌恶或者害怕,眼里反倒有些愧疚。
苏慕叶命人押住杨槐,“杨槐,你平日里看着挺规矩的,没想到私下竟做这等不入流的事,若不罚你怎能平息众怒”。
苏慕叶余光扫了如衣一眼,见如衣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杨槐,心中有了猜测,故意大声道,“既然你喜欢夜里去不该去的地方,那就把你腿打断了,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此话一出,杨槐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苏慕叶竟会罚得那么重,屋里几个丫鬟也窃窃私语。
如衣终于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愧疚,犹豫半响道,“姑娘,杨槐没有伤到我,只要他以后不来缠着我就行了,不必……”
苏慕叶摆摆手,“若是放过了他,其他下人也会有样学样,那采灵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必须重罚”。
“来人,把杨槐拖下去,不要手软”。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了屋子,拖着杨槐往外走,杨槐起先挣扎了几下,最后认命地垂下了手。
这时,如衣终于忍不住了,眼里涌出了泪,上前拦住了那两婆子,“姑娘,是我胡说的,杨槐他没有欺负我”。
见苏慕叶有些不信,如衣又重复了一遍,面色焦急,生怕苏慕叶真让人把杨槐腿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