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药后,蔺宽将她的脚从膝头放了下去,一边心情很好地收拾药箱,一边叮嘱着“有一道割得比较深,下次再过来,我给你换药……”
他没有得来顾宝相应的回应,把话说完才觉得欠妥,海岸聚集地里什么没有,哪犯得着到他这来换药。
随着少女安静的时间越来越长,蔺宽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直到他端起药箱准备进里屋放好,臂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温热的小手,顾宝好不容易想通了一点事情,正是高兴的时候。
“那除了换药,我可以再多过来几次吗?这些瓜先放在你这,我每次来的时候拿几个走……”她仰起头,眨巴着眼眸看向蔺宽。
顾宝出于对自己和顾贝的不信任,这么多瓜拿回去指不定他们几天就都祸祸完了,更别提留给顾洋阿叔,要是放在渔村里,或许还能支撑上一段日子。
蔺宽一下子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方才觉得内心好受些,他露出宽和温润的笑容,点头同意了顾宝的请求。
箩筐并不大,里面装着的瓜却不少,等蔺宽放好药箱出来时,正见到顾宝蹲在地上,有模有样摸着筐里的瓜在数。
“十三……十四……”
她身段娇小,屈膝下蹲的时候看上去更如同一个糯米团一样,瞧得人心里软软的。
蔺宽饶有兴致,双手撑膝地俯下身去问“一共几个?”
他出声得突然,一下子打断了顾宝专心致志数瓜的思路,她迟钝地怔愣了下,忘记自己数到了几。
“我忘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懊恼地回答道。
谁知两人竟靠得极近,随着顾宝的这一动作,她饱满莹白的额头在蔺宽的唇上轻蹭而过。
靡靡的,痒痒的。
吊脚楼外噼里啪啦地落起了雨,雨声嘈杂繁闹,原来是夏季的阵雨到了。 。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顾宝番外(3)
这个意外的吻没有在顾宝的心里落下什么痕迹, 却在蔺宽平静无波的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时隔多年,他那颗冷寂的心终于被再次戳动。
打从那一天起,顾宝开始频繁往来海岸渔村和海岸聚集地。
她来的时间不太固定, 一般都是清晨过后, 于是蔺宽早早地就会站在石礁边上等她, 带着一种朦胧不清的期许心情。
随着顾宝来次的增加, 蔺宽的屋子里也渐渐备出了许多只属于她的东西,一双尺码极小的凉拖、一块擦脚的柔软布巾,一把崭新的漂亮竹伞……
再后来,是各种各样新鲜美味的果蔬与吃食。
原本还空旷简洁的单身男性屋舍在短短半月的时间里俨然大变了模样, 就像是雄鸟筑巢、公兽造窝,无论哪一处都不知觉透露出迎合配偶口味的隐晦意思。
顾宝对此并无察觉,她心性散漫娇纯, 很大程度上只将蔺宽的房屋当成了一个消遣时间的好玩地方。
因此当陶粟和顾川终于从近海区域返回时,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重新回到了归来的阿爸阿妈身上。
伴随着海平面的连年升高, 富含鱼油的鲸鱼群也从深海来到了近海附近,陶粟与顾川这些年常去那边凭借空间收取活鲸体内的鱼油, 再运送回来划拨给海民们日常使用。
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鱼油过多,他们还不得不拖延回到聚集地的时间。
海岸集聚地里多出来大量鱼油,除却海民们自用的, 还有不少可供出售。
于是此消息一出, 一连几日海岸至浅海的沿线上,来来往往收购鱼油的货贩络绎不绝。
顾宝已经完全忘记了还在渔村等待着她的蔺宽,她整日直往陶粟和顾川所在的小租屋中跑, 那里除了堆积如山的鱼油, 还有不少从海底捕捞回来的海鲜蛎螺。
顾川使着那把依旧锋利的瑞士匕首, 给陶粟和女儿撬着海蚌里的鲜美贝肉,这些干净的海货肉在锅里一滚,随便沾些酱醋就极为好吃。
比起深受宠爱的顾宝,顾贝就要没口福得多。
他素日里野惯了,借着为顾洋阿叔准备时鲜瓜果的事,索性天天混迹在海岸,直到听说父母回来,这才赶忙缩起骨头赶回家。
甚至为了防止被骂,他还乖觉地带回了另一个人当挡箭牌,齐达。
齐达就是当年那个卖陶粟盆坛的小男孩,一晃十八年过去,他也从当初的小货贩变成了如今首屈一指的大货商,手里头掌控不少货线货源,且与海岸聚集地关系良好。
更重要的是,他很喜欢顾宝,并不介意入赘进来,甚至求之不得。
这一点让身为顾宝阿爸阿妈的顾川和陶粟分外满意,他们一直想帮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而有能力又老实听话的齐达无非是最佳选择。
顾贝和齐达在顾家的饭桌上落了座,空荡荡的桌边一下子被两人坐满。
样貌英朗的齐达已经不复从前的弱小孤苦,他极富人情世故,这回到访除了顾贝假借家姐名义点名索要的几颗甜瓜外,还带来了不少稀贵的礼物,径直堆满了小租屋门边的空地。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直接来就是……”陶粟年逾四十,挽起长发的她平添了几分风韵。
她笑着示意顾川递去一把撬刀,让齐达自己撬着海货吃。
齐达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向陶粟和顾川道了声谢,转头看向讨喜可人的顾宝时,却忍不住红起了耳根。
他忙着给她撬开海鲜,自己都没吃几口。
不一会儿,顾宝的碗里就堆满了他和顾贝送来的熟贝肉,一块块堆叠得高高的,引人食指大动。
陶粟乐得见到宝贝女儿有好的归宿,与身旁的顾川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久未走动的海岸渔村里忽然来了人,他们没有提及来意,却平白无故送来一筐新摘下的水果,两颗瓜秧泛青的熟瓜赫然其中。
陶粟和顾川难免摸不着头脑,起身走出门去招待。
屋内的顾宝已经完全忘记了蔺宽的存在,她胃口大开,贝肉蘸酱一口一个,吃得樱色的嘴角边都是姜末蒜汁。
齐达瞧她这贪食的模样着实可爱,心里头又烫又热,忙拿了干布给她擦嘴。
他们熟络得很,更像是哥哥照顾妹妹,从小就养成的伺候习惯。
短短的一幕,但看在渔村来人的眼中,却咋舌不已。
陶粟和顾川将这次村民的到来简单当成了是渔村对顾贝去生事的不满,就连顾贝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他带姐姐偷瓜在先。
几人根本不知道,在远处的渔村里,蔺宽正事无巨细地问着村里人造访时见到的景象。
他堪称自虐一般,将顾宝和齐达相处时的那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问了个遍。
直到问及第三遍时,蔺宽的问话才当着村民疑惑不解的表情夏然而止。
是他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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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达在海岸聚集地里短住了两日,作为时间宝贵的大货商,他的停留全然是为了和顾宝笼络感情。
在陶粟和顾川的支持下,他成为顾家的姑爷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临走前,齐达温和地给顾宝理了理鬓发“阿宝,我知道陶粟阿婶还想将你多留几年,咱们不急,我可以等你……”
夏风潮湿温热,看着面前温软懵懂的少女,他喉口一动,忍不住低头在顾宝的额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两人再次道别后,齐达方才恋恋不舍地带人乘船离去。
在他走后,顾宝没能忍住额头上的痒意,抬手使劲擦了擦对方亲吻过后的地方,这才开心地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性子稚软,对男女之事迷茫懒怠,但却极为听话。
陶粟跟她说要找一个爱她的男人,顾宝便这般听了,因此并不排斥日后会同齐达生活在一起。
海岸聚集地里多余的鱼油出售一空,往来的货贩们满载而归。
热闹过后,顾宝趴在屋子里把玩着外人送来的诸多稀奇玩意儿,忽而记起自己落在蔺宽那里的小半筐甜瓜,以及同对方定下见面却未去的失约。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去过渔村,一想到这里,顾宝就有些坐不住,她想至少该把她的瓜取回来。
去往渔村的海路一如既往地好走,顾宝顺利到达海崖底下后,熟练地将竹排拎上了石礁。
这回没有男人再站在礁上耐心地等着她,任劳任怨帮她把排船安放好,顾宝也没有在意,熟门熟路沿着木排往蔺宽所在的吊脚楼中走。
僻静的吊脚楼顶层屋门虚掩,但是屋内却并没有人。
顾宝推开门唤了两声,没能得来回应,她略感到奇怪,一边心不在焉换上门口的软鞋,一边走进屋里去,只当是蔺宽外出还没有回来。
屋子里的摆设装饰同她前一次来时一样,蓬松柔软的凉席织物,丰盛新鲜的果物摆盘,就连室内空气也因使用了昂贵香料而格外清新好闻。
顾宝随手从盘里拿出一根长条葱绿的黄瓜放嘴里啃着,闲适地在屋中逛悠,等待蔺宽回屋。
伴随着清脆的咀嚼声,里屋忽然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动静,顾宝同顾川一样耳力过人,她循着声响好奇地向屋内走去,只当是什么虫鼠在作祟。
顾宝先前并没有踏足过最里边的屋子,这回她毫无防备地撩开遮挡视线的布帘子,一道赤着上身的男性身躯便陡然映入她眼帘。
伟岸,劲瘦,是属于蔺宽的身子。
原来他在屋里。
顾宝被吓了一大跳,嘴里的黄瓜肉都不记得要咽下去,急急忙忙趿拉着凉拖就要往后撤。
她知道看光别人身子是不好的行为,尤其还是异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