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梅依旧犹豫。
陈芸又说:“行了雪梅姐,这些东西我又带不走,不留给你留给谁?”
“不是还有你娘家人吗?”
“我爸自己就是做木匠的,他还能少了家具?至于别的,他们是能搬过来住,还是能天天走几个小时跑来种菜?”
这话说的有道理,杨雪梅也被说服了,但没当场答应,说要和家里人商量下。
“行吧,那你回去和红林哥好好说。”
杨雪梅商量的结果,就是下午的时候带了一百块钱过来。
陈芸看到钱的时候呆了下:“这是做什么?”
“你别别蒙我,我知道你这次走以后估摸着以后几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这房子等于就白送给我们家。不说别的,光你家这口水井当时就花了不少钱。白要我心里过意不去,太贵了也出不起,就只有这么点,给你们带上算个路费。”
杨雪梅把钱塞过来,虎着脸说:“要是不收钱,东西也别给我,这房子空着就空着吧。”
一个说白给,一个说白给就不要,两人吵了半天,最终各退一步,陈芸收了杨雪梅五十块钱。
杨雪梅见她拿了钱,心里轻松了不少,又说:“你们哪天走?让红林送你们。”
“大概后天,还得先去开个证明。”
“行,后天正好,红林要去拉肥料回来。”
陈芸把院子托给了杨雪梅,衣服不能带的邮寄。还有一些吃的东西,陈芸送了点去娘家,给杨雪梅分了些,剩下的一些送去了支书家,和他说了院子给杨雪梅的事情,托他平时照看点。
郑家这么多亲戚,陈芸没把房子给他们,反而给了一个外人,她怕自己走了之后会有人来闹事,到时候反而害了杨雪梅。
支书知道她的顾虑,收了东西就让她放心,说肯定不会有事。
到走的那天,天还没亮陈卫军就来了。
“姐!”
陈芸打开门,还没怎么睡醒,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你来这么早干嘛?”
“妈让我送你上火车。”
陈卫军年前已经去锅炉厂上班了,今天是特地请假过来的。
“我半夜起的床,那是一路披星戴月,就怕时间不够。”
陈卫军挤进来:“等我发了工资攒够钱一定要买个手表,要不然太难受了。”
陈芸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切,拖着双腿往屋里走:“你吃了没?”
“没啊,这么早我上哪吃啊?”
“你也知道这么早啊。”陈芸又打了个哈切,去厨房拿了两个卷饼出来。
这是她昨晚刚做的,薄薄的饼卷肉松,夹了酸脆可口的萝卜丝,美味又管饱。
陈芸放下饼:“你慢慢吃,我继续睡一会。”
她转身回了房间,往床上一倒继续呼呼大睡。
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五点多。
二妞比她醒得早,主动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要帮弟弟穿。
陈芸坐在那发了会呆,伸了个懒腰下床,被子卷起来,往蛇皮袋里面塞。
一个蛇皮袋装一床棉被,陈芸一手拎一个,想起还有另一包衣服,估计得扛着走。
她心里幻想着那副画面,顿时觉得自己跟个逃荒的一样。
怎么郑卫华来去就那么潇洒呢?
陈芸琢磨着,换好衣服扎好头发,又给二妞梳了两个小辫。
“早上时间来不及了,咱们随便吃点吧。”
陈芸边说边打开门,撞见在堂屋里转来转去的陈卫军时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卫军都给她搞蒙了:“姐我早就来了啊,还是你给我开的门。”
“有这回事?”陈芸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真的:“等很久了吧?”
“要不呢?”
陈卫军都快等睡着了:“现在就走吗?”
“等等,还没刷牙呢。”
她刷了牙洗完脸,给脸和手涂上蛤蜊油,看嘴巴有点干,又沾了一点点抹在唇上。
陈卫军看着直翻白眼:“姐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陈芸把东西收好,放到行李中,那边郑卫华已经拽了两个蛇皮袋。
“东西都在这了吗?”
“我看看。”陈芸扒着几个袋子数了数:“衣服、鞋子、棉被、书、吃的也在……”
陈芸在吃的包裹里拿出饼,给三个孩子分好,自己也咬了一个,问陈卫军:“你要不要?”
“我都吃过了。”
“吃过了?”
“对啊,你给的。”陈卫军叹气:“现在好了吗?”
陈芸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点头说:“好了。”
“那出发了?”陈卫军一手拎着两袋棉被,肩膀上扛着装衣服的包裹,大步往外走。
陈芸拎着装着吃的东西的篓子跟在后面,三个孩子手牵着手。
孙红林的车停在村口,陈芸见到之后加快了脚步,还催陈卫军也快点。
“红林哥等久了吧?”陈芸拿了一个卷饼给他:“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孙红林接过饼,吃了一口觉得好:“小陈还是你做东西好吃,比你嫂子厉害多了。”
“嫂子也会做。”陈芸说道,转到后面爬上拖拉机。
拖拉机一路颠簸到县城,下车后几个人转了车去市里。
从县城到市里的人多,车上没座位,几个人一路站到底站,还没上火车,一个个都蔫了。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到了饭点,陈芸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吃完才去火车站。
这时候的火车站和后世的没法比,售票大厅也只是两间大一点的房子。
陈芸让陈卫军照顾行李和孩子,自己带着证明去买了火车票,都是硬座。
车是下午三点发车,一共要开二十三个小时,明天两点钟到目的地。
她拿到车票,到火车站边上给郑卫华拍了封电报,告诉他大概的抵达时间。
然后回去对陈卫军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就等上车了。”
“我等你上车再走,要不然这么多东西你自己能弄上去?”
陈芸看了地上的几个大袋子,沉默。
这时候的火车准点不多,原定三点的火车,足足晚了四十分钟才到。
几个人在候车大厅等到快要睡着才等来车,广播一响,顿时一窝人冲出去。
陈芸他们带着孩子,不敢挤,所以走在人群后面。
陈卫军扛着行李走在前,她跟在最后,三个孩子走在中间,和之前交代的一样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衣服。
车上人很多,许多买不到坐票的人堵在走廊上,让前行变得有些困难。
“姐你是哪个位置?”陈卫军问。
陈芸看了看车票:“二十三号号一排都是!”
陈卫军对了下座位,把行李放下来,对坐在中间的男人说:“你坐错地方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讪笑着起身:“我太累了,在这休息下。”
陈卫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把铁蛋抱起来放到最里面。
铁蛋来回折腾大半天,早就没了精神,上车前一直在揉眼睛。
“睡吧。”陈卫军对小孩说,又让其他两个坐好,才对原本占着座位的男人说:“了解了解,我们家几个孩子也累,跑大半天了。”
那人咧了咧嘴,扭头看向最后来的陈芸。
陈卫军看了一眼,故意问道:“姐,姐夫会给你安排车接吧。”
“会啊,之前不是都说了。”
列车停靠时间断,已经能听到广播让没上车的赶快上车。
“你快回去吧,到了给你拍电报。”陈芸挥挥手:“完了车要开了。”
“行。”陈卫军看了一圈,和对面的中年女人说:“婶子,我姐一个人带着仨孩子,有时候不方便,你看着帮忙搭把手行吗?”
“没问题啊。”对方操着一口方言,有点难听懂:“出门在外互帮互助嘛。”
陈卫军道了谢,又拜托了其他几个人,等火车将要启动的时候才下车。
车外站着不少来送行的亲友,陈卫军在窗口冲他们挥手。
陈芸也冲他摆摆手,火车鸣笛,缓缓驶离。
陈卫军的身影从车窗外消失,陈芸收回视线,调整了下铁蛋睡觉的姿势。
“带还在去看男人?”对面的的女人问。
“是去随军的。”
“随军啊!”
这时候军人地位高,一听是军属旁人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你男人级别不低吧?”
陈芸笑了下。
对方又问:“你要去哪?”
陈芸说了地址。
“还好,比我的短,我今天上午就上车了,要坐到明天晚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芸要注意行李,也要注意三个孩子。
铁蛋从上车就开始睡,火车座位窄,稍微翻个身半边身体就在外面了。
陈芸要怕他掉下去,用腿挡着,又摸了摸二妞的脸蛋:“困了吗?”
二妞摇摇头,有些蔫蔫的,她在陈芸手心上蹭了蹭,身体靠过来:“难受。”
陈芸把她抱在怀里:“那闭着眼休息会。”
又问铁柱:“哥哥要不要休息?”
铁柱摇头,伸手把铁蛋晚上提了提:“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