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华提前几天帮他们买好了车票,都是卧铺。
陈芸带着三个孩子,做了一天的火车到市里。
她不赶时间,到了之后直接在市里招待所开了两间房,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赶去陈家村。
一年多时间没回来,几个孩子连同陈芸都对这里陌生了许多,铁蛋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在这出生的。
陈家村的路比前山村好走一点,村子里还和以前一样。
陈芸带着三个孩子进村,没一会就被人认出来:“七妹是吧,你回来啦?”
“六婶?”陈芸在记忆里搜索了会才叫出名字,对着来人笑道:“对啊,这不是卫军要结婚了吗?”
“卫军现在出息喽。”六婶说着看向边上的三个:“你把他们也带来啦?”
“对,正好放暑假。”
几个孩子叫了人,看起来都很礼貌。
“都是好孩子。”六婶夸了两句,眼神在陈芸肚子上扫过,觉得有点可惜。
“你还没回家吧?我就不耽搁你了,你爸妈就盼着你回来呢。”
陈芸对她道别,路上又数次停下来与人交谈,等她回家的时候,肖月珍都提前得到消息了。
她站在门口,见到陈芸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拍了她一下嗔怪道:“回来也不发个电报,让你弟去接你啊。”
“那多麻烦,我也没带什么东西。”
陈芸也挺长时间没和她见面了,但感觉并没有生疏多少:“妈你在门口等干嘛,这么热的天。”
“门口有阴凉呢。”肖月珍帮她提了行李,一边走一边说:“你爸跟你弟在新房子那边,你要不要去看看?”
“歇会吧,我才走这么远的路。”
陈芸一进门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长叹了口气:“热死了。”
“我煮了绿豆汤,这会应该已经凉了。”
肖月珍说着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来四碗绿豆汤,两只手和胳膊肘都端着,看起来非常危险。
陈芸赶忙起身接过绿豆汤。
“妈你说一声让我去端啊。”
“这又不费什么事。”肖月珍把三碗绿豆汤分给几个孩子。
“铁柱和铁蛋又长高了。”然后说二妞:“变漂亮了。”
几个孩子除了铁蛋都记得这位外婆,但是印象不深,看起来稍微有些不自在。
铁柱道了谢,接过肖月珍的绿豆汤,喝了一口顿了顿。
肖月珍笑着说:“我知道铁柱喜欢吃糖,多给你放了一勺。”
“妈他现在不喜欢吃糖了。”
“唉,不喜欢吃了啊?”肖月珍情报有些落后,觉得失算。
铁柱喝了一口放下来,与铁蛋换了个碗:“铁蛋现在喜欢,谢谢外婆。”
“哎呀谢什么谢!”
肖月珍笑眯眯的,又要给他们拿吃的。
“哎呀妈你别忙了。”陈芸拉住她:“他们早上才吃过每一会,你休息下。”
她把肖月珍拉着坐下来,问起未来弟妹的情况。
“你说三妮啊,那姑娘不错。”肖月珍说:“还给我做了双鞋。”
她拿出来给陈芸看,是那种千层底,穿起来很舒服。
“比我手艺好。”
肖月珍笑话她:“说的好像你给我做过鞋子一样。”
“没做过但是我买过啊,买鞋子的钱也是我赚来的,说来有什么差别呢?”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肖月珍白了她一眼,叹了一声:“等你弟结婚再生个一儿半女的,我和你爸这辈子就足够了。”
她看了眼女儿的肚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动静,估计也没个指望了。
“到时候让你弟多生两个,给一个给你?”
“算了妈。”
陈芸头疼:“我这三个都养不过来,再加一个是想把我累死啊!”
“你就懒吧。”
肖月珍想说弟弟的孩子总归跟她有血缘关系,与丈夫前妻生的不一样,但是想想这种话可能会让女儿不高兴,就没说出口。
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你弟新家看看。”
还把铁柱他们也带上了。
陈卫军的房子离陈友金的不远,走上几分钟就能到。
这房子用砖打的地基,一共做了三间,有个小院子。
几个人进去的时候,陈友金与陈卫军正在和工人们一起挖井。
他们这块不缺水,打井也不用测量的,随便找一块地方挖个几米深就能见到水。
挖出来的泥土用绳子吊上来,肖月珍说这井已经挖了六七米了。
“再挖两米就能出水。”
陈卫军拎着挖出来泥巴堆到一边,看到自家老妈跟姐姐过来北北,用胳膊在脑门上擦了擦,擦出几道泥印:“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陈芸问:“爸呢?”
“在下面呢。”
陈芸走到井口叫了声爸,几个孩子也过来。
陈友金正在挖土,听到声音抬起头,手挥了挥:“别站这。”
“姐你去边上吧,这危险。”
陈卫军倒完一垄土,把麻袋放下去,又提起另外一垄。
陈芸拦着孩子让开,看陈卫军一刻不停地忙活着。
“还要挖多久啊?”
“快了。”陈卫军又擦了一下脸,咧开嘴笑。
“今天就能出水。”
这里又脏又不安全,陈芸也没停太长时间。
她跟在肖月珍后面进了房,房子里家具已经打好了,都是陈友金亲自做的,用了手里最好的木头,三十六条腿一条不少。
肖月珍说:“三妮说不要手表,买个缝纫机就行了,自行车和收音机家里都有,也不用买新的。”
陈芸摸了摸桌底下,没有一点毛刺。
她问肖月珍:“妈你钱票够吗?”
“都够,你弟上班之后的钱都交给家里了,差了两张票跟人换一换就换到了。”
肖月珍指着椅子说:“本来想让你爸打个沙发的,但是这屋子小掰不开,放进来也不好看,大沙发还是和楼房配。”
“说不定卫军过两年也能分个房子呢。”
“这可不敢想。”肖月珍摆摆手,笑出两排牙齿。
又拉着陈芸的手说:“走,带你去看看三妮去。”
陈芸没见过未来的弟妹长什么样,确实有些好奇。
她问铁柱他们要不要一起,两个男孩子想看人家挖井,都拒绝了,只有二妞愿意陪着一起。
“果然女儿才是小棉袄。”
陈芸牵着二妞的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走,去看看舅妈长的好不好看。”
二妞仰头笑,顺便拍了个马屁:“妈妈最好看。”
三妮姓王,全名就叫王三妮,是个听起来有些土的名字。
路上,肖月珍和陈芸说了王三妮家的情况:“家里七个人,就一个劳动力赚钱,那穷的哦,比我们乡下都苦。”
王三妮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在家里排第三,肖月珍说她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就那最小的是弟弟,剩下的都是女孩。”
肖月珍摇头:“你不知道三妮刚来的时候真可怜,每个月就分那么点粮食,还要省着寄回家,自己瘦的就一把骨头。”
“不过三妮这孩子挺有骨气的,为人本分,不占人家便宜,之前饿的不行的时候个找人家借过两次粮食,后来都还回去了。”
肖月珍就是因为这样才看上了她。
这乡下吃不饱饭的知青不少,有些饿极了就做一些偷鸡摸狗的活,连生产队的牛都敢杀,王三妮这样言而有信的人真的很少见。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知青点。
知青点是一个大院,里面住了二十来个知青。
肖月珍进去很快被人发现,有人叫了声王三妮,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
“婶子。”她叫了声走过来,笑容爽朗,眼神在陈芸身上转了一圈,大方地问:“这位同志是谁呀?”
“这我闺女,你喊她姐就行了。”
王三妮的笑容在面对陈芸时略微收敛了一些,仿佛有些羞涩,顿了顿说:“姐姐好。”
“你好。”
肖月珍把陈芸带过来就想走:“你们聊吧,我回去还得做饭。”
又问王三妮:“三妮中午来吃饭吗?”
“不了婶子,我中午在这吃。”
陈芸不想留:“妈我帮你吧。”
“这大热天你还非得找罪受啊?”肖月珍推了推她:“你跟三妮说会话,等吃饭再回来。”
陈芸无奈说好。
王三妮把肖月珍送出去,面对陈芸时又显得有些紧张。
她搓搓手,对陈芸说:“姐你进来坐吧。”
“那就打扰了。”
陈芸牵着二妞跟在她后面。
王三妮的房间一共住了三个人,她睡最外面一张床。
房间显得有些拥挤,但打扫的还算干净。
王三妮请他们坐下时候就要去倒水,陈芸拦住说不用,她又拿出撒子请两人吃。
陈芸这次没客气,拿了一根撒子给二妞。
二妞接过,对王三妮说谢谢。
“不谢。”王三妮坐在一边,搓着手说:“这是姐姐你女儿?”
陈芸说是啊。
她以为王三妮知道自己的情况,结果对面的人半响憋了句:“跟你长得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