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声音很轻,就像昨天初遇时那样轻,有些刻意,有些……小心?
“我们昨日见过。”
余九斤依然是没看见他一样低头扒饭,速度也不快,姿态也依然优雅。
那男子就尴尬了,在宁弯弯眼里,那是尴尬的筷子都不好意思拿,自己点了一桌子好吃的也不好意思吃了。
宁弯弯忙拉着自己哥哥一溜小跑过去。
先冲人家灿烂的笑。
“大叔,好巧,好巧,你是也住在这里吗?之前怎么没见你呢?”
仿佛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男子也笑了起来,语气都清朗了许多。
“我是昨日里才到的这清平县,晚间才投宿到了这里,许是错过了。”
宁弯弯就是随口一问套个近乎,压根就没心思听他的回答,随口嗯嗯了两声当是回应,两眼直冒光的盯着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直流口水。
“咳咳……”
宁匪月觉得甚是丢脸,干咳了两声提醒自己妹妹不要表现的如此直白。
那男子倒是脾气特别好的样子,轻轻一笑,主动从筷笼里拿了一双竹筷递给她。
“随意。”
宁弯弯哪会跟他客气,忙接了胡吃海塞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没忘了宁匪月。
“吃吃,哥,你吃,你尝尝这鹿筋,可好吃了!还有这个鲫鱼豆腐汤,好好喝!”
她嘴里塞满了菜,话说出来都是含含糊糊的。
给宁匪月夹了一筷子鹿筋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大好,忙又招呼另外两个人。
“吃,吃,你们都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还给余九斤也夹了一筷子鹿筋。
她又不是没吃过,没见过的人,一眼就知道满桌子就这道菜最贵,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扫荡到自己人的肚子里。
余九斤一愣,盯着那个鹿筋瞧。
宁弯弯瞟见了就道:“干嘛?闲我脏呢?”
余九斤就抬眼看她,足足看了好几秒钟。
直到宁弯弯朝他伸出筷子:“不吃给我!”
才低头夹起那一根鹿筋放进了嘴里。
这下宁弯弯满意了,咔咔给他夹了冒尖一大碗的菜。
“乖啊,多吃菜长得快!”
余九斤:“……”
宁弯弯倒是没给请客的那位大叔夹菜。
人家那派头,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搞不好还真会嫌弃她。
等吃饱喝足了,她才开始乐呵呵的关心起人家来。
“大叔,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
大叔脾气是真的好,和煦的笑着有问必答。
“京都人士。”
“那您贵姓啊?”
“苏瑾,字慎之。”大叔像小学生一样老实。
苏瑾,慎之,谨慎?这名字饱含深意呀。
宁弯弯琢磨着这人的名和字。
又笑呵呵的问:“那大叔来我们清平县有何贵干啊?”
苏瑾依然是回答的非常干脆。
“调查近几年平州一带的气候变化。”
按照现在朝廷的划分,省级称谓是州,下一级是府,县,镇,村。
平州,就是清平县的省级称呼。
苏瑾本以为宁弯弯不会懂,没想到她还真就此话题夸夸其谈开了。
“我们州的气候呀?这几年好像雨水少了,我们那山沟沟里,土都存不住水的,本来就不富裕,这一旱都快要饿死人了,老百姓苦啊!基本上都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你往村儿里一走,那都是骨瘦嶙峋的,多走两步路都舍不得,你问为什么?多走两步不就多消耗一点,饿的快呀!这眼瞅着春播了,可是地里都没动活呢,为啥呢?没种子呀,去年的种都被吃了,这情形,等不到秋收就得饿死,与其把庄稼种下去,还不如现在吃了好歹还能多活几天!”
宁匪月无语,哪有那么惨,别的不说,吃种粮的还是没有的好吧!
苏瑾就笑眯眯的看着她,看着宁弯弯一边说一边演,那表情夸张的,他觉得三个月后自己想起来都能在笑上一笑。
不禁笑眯眯的逗她:“可据我说知清平县境内是有白沙河流过的。”
宁弯弯一愣,继续她的表演。
“那有什么用,先不说白沙河在我们镇上就拐了弯根本不往县城这边流,就算是它还有多条支流能滋润我们这片广袤的土地,可你别忘了,我们这还有山呢,山地势高,就无法开渠引水,好的呢,有这么一点的山泉流下来,不好的山泉都没有,我说的可一点也不夸张!”
说完又猥琐的往苏瑾那边靠了靠,朝他直挑眉,还搓手指头。
“大叔,你是当官的吧?你看我们都惨成这样了,朝廷有没有个干旱补贴啥的?”
这年头没有这方面的民间组织的吧?
“干旱补贴?”苏瑾摇头。
宁弯弯的小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好似苏瑾失去了利用价值似得,跟他拉开了距离坐一边盯着一桌子吃干抹净的盘子不搭理人家了。
宁匪月十分的不好意思,他朝苏瑾一拱手。
“小妹顽劣,前辈见谅。”
“无妨。”苏瑾摇了摇手里那一把象牙为骨的折扇。
又看了一眼自己正对面的余九斤才道:“这一带雨水偏少本就是朝廷在北面几州大兴水利造成,我此次前来便是调查干旱程度,相信朝廷会有后续的举措。”
宁匪月闻言倒是吃了一惊:“竟还有如此说法?!”
他顿时觉得自己太过于孤陋寡闻,杂学书籍还是要多看一些才能增长见识。
宁匪月对于这样超出了自己认知的事好奇心还很大,竟跟苏瑾聊的热闹。
看的邻桌那几个随从咋舌不已。
悄咪咪的谈论。
“这大禹山脉不愧是咱大邙的龙脉,这里的人八成都沾过龙气,瞧主子跟人聊颇为投缘,怕是这一年的笑模样都预支出来了!”
第56章 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
“胡扯!这龙脉延绵好几个州,咱也走了好几个州了你见主子跟别人这样了?”
“那你说说这巴掌大一个小县城里的人咋有这能耐的?”
“我看主子八成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噗……”
余九斤看了那桌一眼,回过头来拂了拂宁弯弯头顶的碎发。
“跟人打架了?”
宁弯弯翻起眼皮子看看他,又扒拉了两下头发,整了整衣服问:“很明显吗?”
余九斤没回答,半晌又问:“吃亏了吗?”
宁弯弯朝他挑眉:“能吗?”
“女孩子不要太粗鲁的好!”
宁弯弯:“……你才粗鲁,你全家都粗鲁!”
就在宁弯弯顺便想把余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粗鲁一遍的时候,庞九思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在大堂扫了一圈,看见他们几个就忙冲了过来。
“快,快……”他跑的太急,话都说不成句了。
宁匪月忙递了杯水给他:“慢慢说。”
庞九思一杯水咕咚咕咚下肚庞九思才算是稍微缓过来一点。
“老二,老二他让人给打了,要被打死了!快去救他!”
原来这庞坦在客栈里待不住,死活非要去他娘说的那个金顶寺那玩。
庞九思拗不过,又知道自己弟弟行事不靠谱,常常惹祸,不放心,不得已放弃了温书跟着一起去了。
金顶寺是挺少见的建在城里面的寺庙。
相比较那些山里边的,远离人烟,和尚道人们即便是想有凡心也没那个条件,只能干巴巴的诵经度日。
宁弯弯觉得在这尘世间里能静下心来修行的那才是得道高僧。
金顶寺得名于寺里面的钟楼。
寺庙的钟在佛家是重要法器,据说有着惊醒世间名利客,唤醒苦海迷路人的作用。
金顶寺的钟楼修筑的十分精致,顶上的瓦全是黄铜筑的。
起先就叫铜顶寺,因为颜色类似于黄金,叫着叫着就成了金顶寺。
因为在城里十分方便,所以香客络绎不绝,就衍生出来好些小摊小贩,吃的喝的玩的,卖香烛的,什么都有,确实十分热闹。
而宁弯弯赶来所见的就更热闹。
因为庞坦正被人按地上摩擦呢!
俩小厮打扮的男人围着他揍的不亦乐乎!
招了一圈的人看热闹。
路上,宁弯弯已经从庞九思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一点儿也不离奇曲折,一点也不意外,就是他一路上犯二,结果遇上个硬茬子,踢到了铁板上被教训了。
对方是个公子哥,带了个姑娘来上香,那姑娘是柔弱不能自理型的,羞羞怯怯,一步三喘的。
庞坦就问他哥为什么那姑娘一直看他。
庞九思仔细一瞧,不由的无语,就庞坦那样,对佛祖那也是指指点点,毫无顾忌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哪里是人家姑娘在看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
庞九思就想拉着他走,可这货没逛够呢,哪里肯走。
不一会寺里的小和尚看不下去了,劝了两句也劝不住,俩人就被‘请’出来了!
庞坦倒也不恼,就在周围的小摊前转,准备买点东西。
那些小摊子卖的不是哄孩子的小物件,就是些很普通的小吃食,本身也不值多少钱,他却是发挥出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精髓,惹的不少摊主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