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再往下做另一道策论题。
直到第三天清晨,沈钰还未做出决定。隔壁的考生却出了状况,强撑着一口气叫来了巡视的衙役,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
衙役们每回都碰上这样的突发状况,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见考生晕了也不慌,几个眼神动作下来便将人给抬了出去。
沈钰看不到外头的情况,却也知道隔壁考生肯定出了大问题,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这回落榜,又要再等三年。对于现在的平均寿命而言,三年,已经是很多人人生的十分之一了。
沈钰不想再等。
更何况,应届生和复读生还是有不小的差别,沈钰中第一,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若是在乡试这里绊了脚,日后未必能有这般锐气。
沈钰思索良久,又将心思转向了这回的主考官萧永安大人。据说这位萧大人乃是元嘉帝以前的伴读,如今担任户部侍郎一职,实打实的帝王心腹,为人刚正不阿,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若是这位大人,倒也不是不能赌一把。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位大人坐镇户部,对各种税收账目之复杂该有切身体会,自己若是能斟酌着用词,将法子说得再委婉些,再适当卖点蠢,只起引导作用,估摸着应该能中榜吧?
这么一来,真要改革,锅也轮不到自己背。主要炮火肯定集中在萧永安身上,即便波及到自己,估摸着也不太严重。
再说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那时候自己已经大权在握,没人敢当面对自己下黑手了呢?
沈钰一咬牙,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到,明天要出门,估计很晚才能回家,第一更暂定晚上八点
第40章 考完
沈钰一向行动力过人, 既然决定写后,便不再犹豫,落笔如飞迅速在空白纸上打好了草稿, 写完才发现, 坏了, 字数超了!赶紧又删删减减, 将原本多添的话划去了不少,最终写成的文章,并不太过锋锐,而是以略微平和的口吻摆事实讲道理, 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实干家的气息,简单来说就俩字儿:靠谱!
期间还掺了不少秀文采的句子, 同样的意思, 在沈钰笔下就被写成了花儿,读起来畅快淋漓,大有拍案叫绝之感。
当然, 某些不太好的行为,沈钰选择性地没写。真要老老实实写上什么“臣当年随父交税,所遇官吏莫不费尽心机盘剥百姓”之类的话,萧永安的性子若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刚正不阿,新安县的官员怕是要迎来一场大换血。
瞧官吏们踹粮时的熟悉劲儿, 估摸着这应该是官场不成文的潜规则,沈钰要是就这么直愣愣地捅出来,那不是正直, 而是傻。
更大可能是这份试卷直接被其他考官黜免,连呈到萧永安面前的机会都没有。然后,沈钰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是以沈钰在写这篇文章时,真是将朝廷夸了又夸,又小心翼翼地表示,臣惶恐,大着胆子提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
修改再三,可算完事了!
沈钰长长松了口气,神色郑重地将文章誊抄在考卷上。
抄完后,完全放松下来的沈钰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肚子也咕咕作响。沈钰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小心地将考卷晾在一旁,心情大好地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笑眯眯地生了炉子,拿出食材给自己弄了份竹笋炒腊肉,用干馒头蘸着早上剩下的粥,配上从家里带过来的腌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肚子问题解决了,至于出汗问题……那还是暂且忍忍,到了晚上再去外头盛点水,抹抹身子吧。
没办法,条件实在太差,根本不能洗澡。沈钰都觉得九天下来,自己身上的味道怕是跟臭号有的一拼。
那画面太美,沈钰也不敢再想,赶紧打住思路,将心思放在书案上的考卷上,再仔细检查了一回,确认完全无误后,这才放下心来,等着衙役来收卷。
将近黄昏之时,果然有衙役前来收卷。沈钰早就将试卷按顺序摆好,待衙役一过来,便恭敬地递了过去。让沈钰惊讶的是,连打了草稿的空白纸也被衙役收走了,说是为了防止作弊,接下来还会再继续发草稿纸。
第一场就这么过了,沈钰长长地松了口气,又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养足了精神等明天早上发放第二场的考卷。
考卷都交了,衙役对考生们的监管便没有之前严格。沈钰在过道摆着的大水缸里舀了盆水,在号房里仔细抹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又活动活动了肩颈和手腕,这才睡了进考场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
接下来的第二场和第三场,也是同样的发卷和收卷时间。题目除了经义诗赋外,还有算术和律法。
让沈钰庆幸的是,这两场可算是没出什么让他神经紧绷的题目,经义诗赋律法他学得不差,尤其是律法,上辈子生意做得大了,沈钰也稍微了解了一下法律方面的问题,生怕有对手拿这个来坑他。即便公司养了律师团,但谁会都不如自己会不是?
沈钰就是这么实在。
要不怎么说技多不压身呢,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虽然后世的法律与现在的并不相同,但案子的判定,合法的同时还要合乎情理,这才是上上等之作。后世资讯大爆炸,各种案例一大堆,无形中便拓展了沈钰的思维。在律法题上,沈钰经常有让人拍案叫绝的判定,就连林教谕都对他的判定赞不绝口,说他若能中举,即便中不了进士,就凭这手判案的本事,也能成为受民爱戴的一方父母官。
这些题对沈钰来说难度不大,有了第一场的心理考验,沈钰现在很是淡定,甚至超水平发挥,文思泉涌一气呵成,写完后一读,自己都忍不住想叫一声好。沈钰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脸上已经有了笑影儿,心情轻松地将答案誊了上去。
八月十七日晚,衙役收了试卷,本届乡试便彻底画上了句号。只是沈钰他们还不能出去,还要在号房住一晚,等到明天早上放行,才能出贡院。
这会儿的气氛便活跃了许多,不似前几天那般压抑。相熟的考生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起试题来,沈钰也出去转了转,先和对面的周兴聊了几句,而后一道去找陈恪,结果半路上碰上了方安,二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相视苦笑。
方安也没心思同沈钰斗嘴了,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可算是考完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这回若是没中,都对不住我这九天受过的苦!”
沈钰心有戚戚,点头附和道:“确实,这回要是没中,下回还得遭罪……真是折腾人。”
周围听了一耳朵的考生也不由苦笑,谁说不是呢?这罪,可真不是人受的。
有人已经认出了沈钰,不由抬高了声音:“你是新安县那个小三元沈钰吧?听你这话,想来这回应该考得不差?”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光刷刷盯向沈钰,各种情绪都有,让沈钰微感不自在,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拉仇恨,只是摆了摆手,露出一抹苦笑:“谁不希望自己能中呢?好歹把考卷都写完了,总得有点期盼。如今考卷已经交了上去,多说也无益,听天由命吧!”
又赶紧歪楼:“明天就能出去了,回了院子,先别管什么中榜不中榜,赶紧把自己给洗干净了再说!”
沈钰的语气很是生动,听得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话题便歪到了个人卫生方面。
沈钰暗松口气,给方安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迅速开溜。
方安就直爽多了,小声贴着沈钰的耳朵说了实话:“我觉得我这回考得不赖,若是林教谕等人判断无误,这回我该能中榜。”
到底年轻,语气中的得意怎么都掩不住。又问沈钰,“你一向稳扎稳打,这回定然也不差吧?”
面对方安就不用打马虎眼了,沈钰一边走一边含糊地应了:“律法策论比以往答得都好,算学题也对了,应该比你好一点。”
方安脸色一黑,你大爷,这时候还不忘踩我一脚干嘛?
沈钰轻咳一声,互怼惯了,没忍住。
周兴在一旁装死,坚决不加入这两人的战圈。县学的同窗们基本都聚齐了,沈钰却还没见到陈恪的身影,心下登时一咯噔,想到了这家伙当初考县试的霉运属性。
方安也皱眉:“陈恪的号房在哪儿,有人知道吗?”
众人一回忆,不大确定地指了个方向。找到陈恪时,陈恪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号房的木板上,嘴唇已经干燥地起了皮,看上去极为虚弱。见了沈钰,陈恪便苦笑一声:“这回估计要落榜了。”
沈钰哪还在意他能不能中榜啊,赶紧上前摸了摸陈恪的额头,发现他额间温度虽然比自己高一点,倒也没到滚烫的地步,再听他说话,嗓子没哑,没咳嗽,想来就是普通的感冒,也有可能是中暑。
不是大病就好!沈钰暂且放了心,又生了炉子给陈恪烧热水,转身小跑,将自己的炉子和考篮都带了过来,开始给陈恪熬粥。
方安见陈恪没有大碍,又开始嘴贱:“倒是没想到你做饭还挺熟练,经常在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