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茸摇摇头,揪着自己的耳朵认错:“阿姐,不敢了。”
简玉纱笑着替陆茸暖手,忽然一阵阴影压从背后压下来,掉下来一个暖手炉,她伸手快,下意识就接住了,回头一看,可不是他来了么。
简玉纱捧着暖手炉起身,意外道:“怎么从内院里来了?”
阿卑抱起陆茸,跟简玉纱解释:“既然到访,当然先拜见长辈。”
简玉纱笑话他:“这时候你倒是讲规矩。”
阿卑也笑了,只是有面具遮住,旁人瞧不见。
“阿姐是要去园子里逛逛?”阿卑抱着陆茸,已经在往园子里走了。
简玉纱点了点头,缓步跟了过去。
阿卑抱着陆茸,简玉纱跟在一侧,远远看去,倒有些像一家三口子。
路上,陆茸勾着阿卑肩膀,好奇地看他的面具,左看看右看看,问道:“阿卑哥哥,阿姐见过你面具下的样子吗?”
两人异口同声:“见过。”
陆茸不干了:“我也要看看!阿卑哥哥让我看看,我保证,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简玉纱替项天璟拒绝了陆茸:“不行,茸哥儿,这样不礼貌。”
阿卑的话也不知道是哄孩子还是真的:“下次给你看。”
陆茸鼓着脸颊,贴着面具看阿卑的眼睛:“下次……就是我睡一觉再见你的那次对不对,不许骗人!”
阿卑:“我从不骗人。”
到了园子里,陆茸趴在阿卑肩膀上不肯下来,眼皮子往下直耷拉,竟像是睡着了。
简玉纱怕陆茸病了,伸手要接过他,说:“我抱他回去睡。”
谁知道话音刚落,陆茸睁开了眼睛,摸着项天璟的面具笑呵呵问:“阿卑哥哥,我睡醒了,已经到下次了,让我看看!”
项天璟以为陆茸要摘他面具,伸手去扶了一下,反而把面具扶歪了,他额头上,不光贴着纱布,底下还渗着血。
“阿卑哥哥,你额头怎么了!”
“没什么,磕着了。”
简玉纱大约猜到了些许,她说:“都渗血了,得换药,去我房里换吧。”
项天璟放下陆茸,戴好面具,眼睛莹亮如星子:“谢阿姐疼我。”
简玉纱这时候也没工夫和阿卑计较他的胡话,叫人带走了陆茸,径直把阿卑带去了她院子的次间。
幸而家里常备有内伤外伤的药,简玉纱轻轻地替阿卑上药,毛孔里都透着谨慎,又说:“我这儿的药不如你……家里的好,等回去了,还是叫下人换你家的大夫给你开的药。”
项天璟抬着眼睫没动,只低“嗯”了一声,他嗓音低沉如暮鼓,眼神里不透着孤弱的时候,其实很有威严,任谁也不会当他是个少年郎。
又是在室内独处,简玉纱浑身不自在,她本想叫丫鬟进来收拾药瓶等东西,又觉得让下人见到他这幅样子不妥,便亲自收拾。
明明是寻常举动,她却有些不大自在。
他的眼睛,又一直粘在她身上,虽说以前也是这样,可以前他像她弟弟一样,现在简玉纱却无法再将他当弟弟看待,阿卑与皇帝的身份,慢慢融合了,她便觉得别扭的很,脸颊都红透了。
简玉纱随便找了句话说:“这段日子很忙?”
项天璟感到委屈:“阿姐是怪我没来吗?我那天是说,有人请我才来,没一个人请,我没脸皮来。”
哦,反倒是她的错了。
项天璟旋即说:“阿姐如果肯请我,我以后天天来。”
简玉纱信他的胡话,皇帝天天出宫,算怎么回事。
简玉纱收拾了东西,替他倒了一杯茶,垂眸问道:“额头是怎么回事?你继母又伤你了?”
项天璟有些失落:“阿姐在外面,一点都不打听里面儿的事儿?”
简玉纱还真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项天璟喝了茶,随意地说:“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打听也没什么。”
简玉纱心里反倒落下了一些怀疑。
第七十九章
简玉纱替项天璟处理好了伤口, 便顺其自然地将他请出自己的闺房。
项天璟还是那样死皮赖脸,他不肯走,眼巴巴看着简玉纱, 说:“阿姐,你这里好香,比我那边还香,我想多留会儿。”
简玉纱淡定地抚了抚裙子,说:“你想留就留, 我要出去了。”
说完她就真走了。
项天璟赶紧巴巴地跟上去。
走到门口, 他明显看见简玉纱回了头,似乎还笑了一下,摆明了知道他会跟出来。
着了她的道了。
行, 他偏不走了。
项天璟赶紧折了回去,往罗汉床上一躺,睡了。
简玉纱出去逛园子,走了一截路不见人跟过来,回头问瑞秋:“他人呢?”
瑞秋捂嘴直笑:“原是跟出来了,瞧见姑娘回头, 又折回去了。”
简玉纱折了一枝梅花,冰冰的雪落在她的手背上, 很快就融化了,她笑说:“就不能给他一丁点眼色。”
瑞秋接过简玉纱手里的第一枝梅花,大胆道:“姑娘,小郎君待您还是好的。易求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
简玉纱嗔瑞秋一眼:“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叛变得快。”
瑞秋忙道:“哪里就是叛变了,不信您问问邓大爷喜不喜欢小郎君。”
简玉纱好笑道:“连邓叔也叛变了?”
瑞秋跟着笑:“可不是,喝人的嘴短, 邓叔好几天不值夜了,他屋子里全是酒香味儿。”
简玉纱:“……”
简玉纱折完了梅花,特地去了一趟邓俭忠住的倒座房,现在是白天,他在上值巡视院子,人不在屋子里,但屋子里飘出来的酒香果真浓郁诱人。
宫里御供的酒,可真勾人。
简玉纱心情松快,提着篮子里的梅花回院子里去。
也罢,他对她家里人这般上心,倒也不好冷落他。
简玉纱回去的时候,竟见项天璟在她屋子里睡着了,大冷天的,铜盆里的炭快烧没了,他身上也没盖张毯子,脸上手上都冻得发白,身体也无意识微微蜷缩着。
他本就身子骨弱,这下子怕是要冻病。
“还不拿毯子来!”
简玉纱低声吩咐丫鬟,瑞秋连忙去床上扯了毯子,递过去的时候,小声解释:“姑娘不在,小郎君也没吩咐,奴婢不敢妄自进屋。”
“你们都出去吧。”
打发了丫鬟走,简玉纱拿着毯子,小心翼翼地弯腰,想把毯子盖在项天璟身上,他的眉头总是蹙着,一国之君,想必也没有几天轻省日子,他快活的日子应该很少吧!
毯子将将落在项天璟身上,他陡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简玉纱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子,神色惊惶恐惧,待定眼看见了眼前人,才逐渐松下紧绷的弦,懒懒地揉了揉惺忪睡眼,嗓子沙哑地问:“阿姐,我睡了多久?”
简玉纱还沉浸在项天璟刚刚苏醒时慌乱的眼神里,她愣愣回神答道:“没多久,不足两刻钟。”
项天璟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本就总是一副懒散模样,双臂伸展着,好像骨头都是软的,整个人有一股乖巧的少年气。
“睡的真舒服,阿姐,我要回去了。下次你记得请我来啊。”
简玉纱闻言看过去,项天璟正望着她,他的眸子莹亮,好像非常期盼她的邀请。
简玉纱笑了一下,说:“舅舅乔迁宴的时候请你来。”
项天璟点了点头:“好。”
简玉纱让人送走了项天璟,她则去见了陆宁通。
上次答应要邀请他过来,但她忧心陆宁通再次昏倒,索性去他家里见他一面。
陆宁通这几天都快烦死了,听说简玉纱来了,欢天喜地就去见了,但是他流鼻血的毛病还没好,索性在花园的厅里隔了个大屏风跟她说话。
下人上茶的时候,便见二人明明共处一室,却隔着厚厚的屏风说话。
“玉纱,你怎么才来啊!”
“……不也就几天没见。”
“哼,我在家度日如年!”
“怎么不出去骑马?雪下的大,这时候约着出门的郎君最多了。”
陆宁通委屈坏了:“呜呜,我出不了门。”
“怎么了?”
陆宁通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事情很简单,只陆宁通的感受上一言难尽。
今年陆家大摆宴席,全族人都知道他出息了,陆家开着好几个马庄,赚的钱十辈子也花不完,亲近的不亲近的,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相中了他。
这些天,踏上陆家门槛的人,比从前上门的人加起来的都多。
别说陆宁通了,单是他爹,也从愉快迎客到现在听到下人说“老爷,有客到了”就头大的地步。
简玉纱笑了下:“看来我来错时候了,该错开来的。”
陆宁通跟着就站起来了:“可别!你来了就是我的解脱呀……”
两人还没说上什么话,陆夫人来了,她见到简玉纱很惊喜,热络地拉着简玉纱的手,姑娘姑娘地叫,又道:“走,去我房里说话。”
陆宁通不乐意了,嘿,跟他抢人来了!
他站在屏风后面大叫:“娘,你忙你的去,我和玉纱还没说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