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姬眸光微动,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这才多久不见,宣慎慎便已经警觉成这副模样,想必这些日子里长期处于随时可能丧命的风险之中。
这时候宣慎慎也借着灯光看清了屋中的另一人,虽然屋子里的光很暗,那人还是背着光,可宣慎慎闻到他身上那股微弱的夜兰息香,蓦地禁不住睁大眼睛,“师叔?”
谈姬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微抿着唇上了床榻,轻轻将她揽入自己的臂弯里。
“宣慎慎。”
她被温暖的怀抱笼罩着,蓦然听见他沉得不像话的嗓音:“以往我从未问过你的意思擅作主张,只是担心你会拒绝。如今就算你拒绝我也绝不强迫,宣慎慎,你愿不愿意嫁我?”
宣慎慎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至今脑子都还有些旷然,她感到自己的心都颤了颤,伸手轻轻摸了摸谈姬身上华贵的锦衣,至此都还有一些不真实,愣了半晌,她试探着轻声道:“...师叔哦,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的,我就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她说着说着突然带上了哭腔,“他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一个个的都登门劝我节哀顺变。”
谈姬听着她微弱的声音,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能够想象到他宛若一个死人躺在那时,她一个人面对外面的一切是有多不容易。
谈姬加了几分力气将她抱得更紧,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深深闭着眼,语气轻柔地哄她:“你不是在做梦,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别哭了。欺负你的,师叔一个都不会放过,好不好?”
他没料到宣慎慎居然很听话地止了声,突然身子一动,闷头凑到他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谈姬:“.......”
宣慎慎恶狠狠道:“以后再一声不吭背着我搞事情,我就再也不救你了!”
谈姬蓦然低哑笑出了声,抬手一把将她按在床榻上,俯身下去咬了回去。
宣慎慎感到他的发丝垂落在自己脖颈间,突觉气氛暧昧起来,便挣扎着要跑,却没料到被谈姬一把按住,他低下头,俯在她耳边笑:“三年前你险些嫁给我守寡,眼下我可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世子妃若不救我的话,可就真成了寡妇了。”
.宣慎慎禁不住脸红心跳,但仍旧瞪着眼道:“那又什么关系,我还可以找第二春!”
“......”谈姬又笑了,唇贴在她唇边轻轻动了动,语气陡然冷沉下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
他伸手挑起女子的下颌,语气有些危险:“宣慎慎,我想娶你,你也只能嫁我一个,知不知道?”
宣慎慎:“你怎么能这么霸道?你以前在楚国东宫养的女人可不少,我也想多养几个男人。”
“谁告诉你的?”
谈姬淡淡道:“我做楚太子时是被父皇塞了不少女人,可我从没碰过她们。所以你也不能养男人,世子妃养我一个还不够么?”
宣慎慎听见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挑逗地说:“小谈子~想不想要皇位?爷现在武功独步天下,打一片江山来送给你玩好不好?”
“哦?”谈姬听着她的语气,眸子如星夜般惑人,突然凑近道:“江山是很诱人,但我却更喜欢世子妃。你不如将自己送给我,没准师叔会觉得更高兴些也说不定。”
宣慎慎心想你想得美,伸手拉起床上的被子就将他蒙在里面,自己转而溜到软塌上去,她拍拍软塌上的狐狸毛,对谈姬道:“这是师叔专门给我睡的床,我认床!”
谈姬蓦然想起她以前晚上睡着了梦游自己跑到他床上来粘他的事,淡淡笑了下,说:“明日我就叫人将那张软塌扔出去。”
宣慎慎:“......”
谈姬醒后,去见了谈司谨一面。
边疆的将领尽数被裴岑誉控制住了,此刻都在边疆无人带领,就是一盘散沙。
新帝谈司睿暂时没动贤王府是因为知道裴岑誉会来收拾他们,但他没想到竟然连裴岑誉都折在了宣慎慎手上。
等他处理完一应事务反应过来时,谈姬已经带着五万轻骑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更别提宣慎慎带着师门直接堵在了谈司睿的寝殿门口。
裴岑誉都没什么用了,新帝自知不是对手,当即便让了位给谈司乐。
谈司乐三年前是楚太子的伴读,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处理一些政务不在话下,只因谈姬需要时常陪宣慎慎,所以那些麻烦的事情都丢给了他。
这三年间,谈姬成了晋国最锋利的那把剑,挥兵北上南下,祁国本就不善战,与辽国合力迎敌终究也是惨败,这其中应当还有地支的帮助。
萧衡终于如愿以偿一统天下,改国号为楚,定曾经的楚都为国都,回到了他的故土。晋国蛰伏六年,终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天牢中见了裴岑誉。
宣慎慎没让宣鹤跟着他受苦,并允许她什么时候想去看他都可以,宣鹤没有什么怨言,毕竟裴岑誉做的那些事,她就算再单纯,也明白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谈姬缓步走到牢门前,神色冷淡地望着里面那个人。
裴岑誉静静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哪怕沦为阶下囚,他也丝毫没有一个阶下囚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平静的佛性。
瞧见谈姬,他轻轻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怎么,来看我的笑话?还是准备给我个痛快?”
“在楚国时,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人上前摆好桌凳,谈姬一身龙纹蓝袍,缓缓坐了下来,不紧不慢伸出手请道:“坐。”
裴岑誉这些日子早已得知他就是死在六年前的萧衡,他笑着坐下,讽刺道:“你是不是直到死都还沉浸兄友弟恭的幻想中?”
谈姬平静地望着他,“我没想明白为何你对楚皇室有这么大的恨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捡回楚国的不错,可我也是陈国人。”裴岑誉淡淡道,
谈姬依旧不是很明白,“你以前就说过你是陈国人,陈国虽是楚国踏平的,可终究我们没有伤害陈国的百姓.....”
“那如果我是陈国皇室之人呢?”裴岑誉突然抬起头,眸子里终于有了些情绪,“你和你父皇带兵攻向陈国皇城时,我亲眼见到我父皇死在你父皇手里!”
谈姬微微一愣。
陈国之战时他还年幼,只是在旁辅佐而已,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
“你们整个楚皇室都该死。”裴岑誉目光锐利,“就算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过于轻信来路不明的人。”
“左右我也活够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萧衡,你就是蠢,这些事情都怪不得我,都只怪你自己蠢!”
谈姬默然望着裴岑誉气急败坏的嘴脸,仿佛这辈子头一回认识他似的。
他缓缓起身,眼眸微垂,淡淡说:“你说得不错,若早知你是只白眼狼,我当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救你。”
谈姬走了,留下裴岑誉一人在牢中静坐。裴岑誉却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背靠着墙垂头不语,发间凌乱不堪。
他错了吗?可复仇有什么错?他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
宣慎慎和谈姬的大婚定在正月初十,当日举国欢庆,天下大赦。
因为谈姬是开国新帝,所以一切礼节都比寻常皇室大婚之礼更加繁重,宣慎慎走完一套程序之后直接累得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连吃东西的食欲都没了。
好在谈姬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皇帝,中途特意差人送了一桌吃的过来,宫中司礼眼看着想阻止,又只能无可奈何地退下。
宣慎慎等了很久也不见谈姬过来,于是便提起裙摆不顾阻拦自己去见他。哪知道刚跑出门就撞上了他。
谈姬眼眸微深,低头垂目望着她,语气意味不明:“怎么,孤的皇后大婚当夜迫不及待冲出门是想同谁私奔?”
宣慎慎抬头灿然一笑,毫无规矩猛地一跃,双手就缠上了他的脖子。谈姬迁就地抱起她,就听见她凑在自己耳边轻轻说:“臣妾大逆不道,陛下愿不愿意带着臣妾私奔?”
四周人见着她的动作简直窒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女子,更何况是在谈姬跟前。若是别人,恐怕立时就会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但偏偏这个心狠凶残的帝王唯独对这个女子多般宠溺,听见她这么说,当即勾唇轻笑了一下,妖容迷人之至。他将宣慎慎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让人牵了匹马来,直接带着她纵马出了皇城。
夜风微凉,星夜无垠,大婚当夜帝后一齐失踪,此事后来成了世间流传的一段佳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