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茵绞了绞手帕,嘴唇因为紧张而咬的失了血色,在听得许成寅如此亲密的唤她之时,瞳孔更是猛然瞪大,一脸茫然无措的看向素清绾,焦虑之情跃然脸上。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小声的议论中,皇子心悦、官家公子哥也心悦,那此番恐怕就是轮不到女子家再说些什么了。
此时女席上一直未曾过多言语的李稚嫣也有些局促不安,她单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而后看了看父亲李常晋,又看了看定王许成寅,内心的那一杆秤愈发的偏移起来。
即便素闵是辅国将军之子,可许成寅毕竟是大楚的定王殿下,若陛下顾及素将军的情面允了赐婚还好,若不呢?
若不,那秦诗茵便会嫁进定王妃成为高高在上的定王妃,而她和她的孩子却只能居于侧妃之位,与妾无异。
李稚嫣沉了沉呼吸,她可以被定王、被父亲记恨,可她的孩子吃不得这个苦,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偏差出现,都会导致她与腹中的胎儿受人耻笑,那倒还不如,搏上一搏。
“陛下,臣女擅自请意,求陛下将臣女,许配于定王殿下!”
许光枢正头痛之际,却听见殿下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忙低头看过去,便瞧见了原来是李国公家的二女跪倒在地,顿时便心有不满道:“今日母后这寿宴还真是事杂情多,外使还在,这些个事不若下了宴再说。”
“陛下,臣女,怀有了定王的骨肉!”李稚嫣终于咬了咬牙将这事说了出来,她知道,若是待下了宴再说,那便就真没有她的翻身之处了,因此即便她冒着如此大不韪的风险,也必须当着文武百官、各府家眷的面前,将此事抖落干净。
这一句话可真是教满昭阳殿的人都惊的一个慌神,外使听不懂汴京方言,身旁的转译使也极其懂事的在此种情况下并不允以解答,因此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说了些什么,他们还真是一概不清。
许成寅在李稚嫣走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想上去阻止一下,却为时已晚。他此时眼神阴鹜的看向殿下的李稚嫣,内心早就已经将其千刀万剐,而后恶狠狠的看了李常晋一眼,眸中渐有凶恶之气,仿佛是在规划着什么。
“李家二娘,你这话,可属实?”许光枢眸子微微眯了眯,似是在警告也似是在探究,“你果真,怀有了成寅的骨肉?”
李稚嫣声音渐渐染了哭腔:“臣女,不敢欺君!”
正待许光枢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许成寅从上位走了下来,而后跪于殿前道:“陛下明鉴,儿臣并未与李二娘有染,腹中之子,也并非儿臣骨肉。”
剧情再次转圜,殿内一众人等简直被这翻来覆去让人搞不清楚的事情扰了神,一时间无不感叹皇太后好好的寿宴,竟变成了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
李稚嫣显然是被许成寅这一句话惊得愣住了,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瞧着一个极其陌生的人一般。而在上席的李常晋同样如此,虽说今日嫣儿之事所行并不妥当,但他以为只要定王稍加缓说一二,将嫣儿娶为正妃,倒也会是个转圜的余地,却没想到这定王,竟如此的无情!
而女席这头的素清绾倒是悠闲了,她咬着桃酥笑眯眯的看着李常晋,心中却在缓缓的数着数字,倒数为一的时候,终于是瞧见李常晋甩了甩官服,起身往殿中心去了。
她舒了一口气看向许嘉述,微挑的眉眼传达着一句话:好戏要加码了。
李常晋确实不辱素清绾所望,当即跪拜厉声道:“陛下,臣二女,确实怀有定王的骨肉了!”
这句话让许成寅顿时眼前一黑,他真是后悔没能早点与这个李常晋商讨好此事,竟然在寿宴之时置他于不义之地!看着龙椅上的圣人那一脸阴晦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之功了。
而许光枢刚刚顺下去的气再一次被挑起,碍于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不宜大怒,不然他真的想把这几个在昭阳殿无视皇威的人打出去!
可现下的这番情形干晾着是不行的,且不说成寅是不是真的心悦那秦四娘、那李二娘怀中又是不是真的怀了其亲生骨肉,就单凭李国公出来说着一遭,就算他有意想遂了成寅的意,将那秦四娘指婚于他,秦少府、素将军都得炸锅。
他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寿宴非要搞成这个样子,这不硬是教旁人瞧了皇室的笑话吗!?
“李国公,话不能说的太满,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在什么时候说,心中应该有数。”许光枢皱着眉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冷漠的道,“此事乃是皇室问题,待下了宴再谈。”
而后他未等回答便抬眼看向了秦嵩,问道:“秦爱卿,朕的皇子与素将军家的二郎都有意迎娶你家四娘,你倒是先给朕表个态啊。”
话头指向秦嵩,便见他一脸淡然的起身回道:“陛下,四娘福薄,竟能同时得定王与素二郎的青睐,属实令臣有些惊讶。但四娘恐是五福消受定王的爱意,也不能往后同李二娘乱了辈分,这不是折煞臣呢?既然素家二郎与四娘两情相悦,不若叫两个孩子是否应了,若是应了,那臣倒觉得与素将军家这个结姻甚好,也是沾了太后的福光。”
秦嵩这一段话说的圆润,明里暗里说着定王有心娶秦四娘为正妃,却又暗暗将李二娘搞大了肚子,往后若是二人共侍一夫,那指不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而后又将话头扔给两个孩子,若两个还在能在昭阳殿内说出确实两情相悦,那即便是圣人也不能伤了这份情了。
素闵许是知道现下情况紧急,得了素清绾一个眼神后便起身作辑:“禀陛下,臣子确实心悦秦四娘,此生非她不娶!”
素清绾怼了怼秦诗茵教她起身,而后便听到一个怯懦的女声道:“禀陛下,臣女,臣女也心悦素二郎,此,此生非他不嫁,王陛下成全!”
才子佳人,相配甚佳。
许光枢顿了顿,而后示意身旁的大太监将面前这三个让他头疼的人送回席位,大笑道:“好好好,那今日,朕就圆了你二人这段情谊,待下了宴,定为你二人写下这指婚书!”
第45章 定亲
这个寿宴吃的是人心惶惶, 下了宴后许光枢将许成寅与李国公父女唤进了书房,又唤了几名德高望重的朝中大臣,其中也包括素擎峰。
秦诗茵在除了寿宴后也是一直在浑浑噩噩的, 素清绾自然知道她现在心里仍是惶恐的,因此干脆直接叫素闵去陪着她走走了,而自己则与谢芸打道回府歇着去了。
她们往府中回的时候正赶上是东西两市晚钟闭市,主街上的小摊贩也收拾了铺子各自回家,再看天上有阴恻恻的黑云压过来, 微风隐隐有渐大之势, 卷起的绿叶打在马车侧壁声音倒还蛮是唬人。
素清绾撩起了一侧的窗布,看着外头风雨欲来的景象,内心莫名有些沉甸甸的, 好像有什么事即将迎来爆发一般,让她不由的担心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她心中所想,许光枢在书房内将许成寅大呵了一顿,最后经由宋中书又劝诫了一番,终还是让其当即在书房便写里两道婚书:一是将少府监家秦四娘赐婚于将军府素二郎;二是将国公府李二娘赐婚于定王许成寅,且不日成婚。
按照素清绾推测, 应当也就这些事了,然而当素擎峰夜深归府谈及此事的时候, 才发现事实远远比她知道的复杂的多。
御书房内终于将这件皇室丑闻解决好后,许光枢又问了些国中近况,尤其是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元城河坝坍塌案,也正好赶上今日问上一问。
这一问可好, 工部尚书李冶呈上了一份元城守城及其与河坝坍塌案相关人员的供词,其中赫然指出,顾家所参与的河坝坍塌案, 幕后主使竟然是定王一手操办,而那救济灾民的银两,也都到了定王的财库!
许光枢气急,却也并不全然相信,于是又传唤了吏部尚书清点许成寅的资金来路,没成想这吏部尚书是依附于定王的,假账做的极大,这么多年贪了国库上千万两的银两,三为吏部尚书、七为定王,就连最近发往各地的赈灾粮,也都被贪了不少。
此事在皇室中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但许光枢对这个定王看重,最后还是在御书房力压众议,下了道旨意让定王将这些银两补足,然后幽禁定王府,无诏不得入宫。
这对于刚刚如愿与定王结了姻亲的国公府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但是事已至此,若是在这种时候说退婚之事,那可就真是让全天下人都跟着笑话了。
仅短短几刻钟,大楚国的定王殿下就失了圣心,往后应该如何再挽回,可真是未知。
然而祸不单行,素擎峰在祖母院中与其说了今日御书房中之事后,又说了一件令全府众人皆诧异的事情,岭南边境外族来犯,气势汹汹边境将士已经难以抵挡,也就是刚刚归京不过几月的素擎峰,又要出征了。
于是祖母院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与适才说朝中之事时的静谧并不相同,这次是满满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