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旁边的客官听她说了话,便抬头看向她那受伤的手指,而后一脸惊诧的回头同一桌子的好友道:“都说素家三娘是个娇养的还真不假,看那手指就红了一块,竟要让这么多的大夫来医治!”
这句话声音不少,顿时便传了月阳居的小半面,一时间人人都往素清绾那面看了过去。
月阳居掌柜的看着那微红的手指也有些不明所以,还没待他再多说什么,便瞧见素清绾已经携着婢子哭哭啼啼的往门口去了,顿时教他一个头两个大。
“素三娘留步。”
正快步走到门口的素清绾听到有人唤她,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这才瞧见是许嘉述正从楼上走下来。
然许嘉述经年在寒光寺,只这半个月才重新在汴京露了脸,素清绾微微扫了一眼,见其他人果真都没有什么反应,便连忙满脸委屈的福了身子道:“臣女素清绾,见燕王殿下安。”
这下众人知道了,原来这人是燕王殿下!月阳居也有不少的世家子弟来此消遣,有见过许嘉述的便起身行了个礼,其他没见过的见有人起身了,便也都附和着了。
许嘉述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的顿时眼睛一亮,之前没看见过本人还没看见过其他人议论吗?都说燕王殿下是在寺庙中养大的,性子温和又通情达理,定会将这件事妥善处理的!
毕竟只是烫红了手指,真的不算什么吧?
这么想着,掌柜就连忙上了前回到:“燕王殿下安,是素三娘在我这吃茶,一不小心烫了手,应当是没什么……”
“怎么没事?”颂春气哄哄的站出来,“瞧瞧我们三娘的手指,都红肿了,这教我家主人和夫人得多心疼!”
素清绾瘪瘪嘴委屈的紧,不出声默认着颂春的话。
许嘉述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上前稍微低了低身子看着她红彤彤的手指,好半天没说话。
掌柜以为许嘉述也同他一样不知所然,忙道:“看起来素三娘的伤并无大碍,我这里有上好的玉凝……”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便听许嘉述嗓音淡淡的道:“是严重了些,本王府中还有几位大夫,也一起唤到济世馆罢。”
掌柜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一旁正在饮茶的客官听到这话也差点失了形象。
原来在燕王殿下眼中,素三娘的手指只是轻微烫红,便就严重了吗?
许嘉述仿若丝毫没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疑惑目光一样,双手背后摩挲着佛珠道:“走罢,已经更肿了些。”于是便再不管其他提步往外走去,素清绾也只得捂着自己的手指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殿下刚才那认真的样子还真的蛮让人信服的,若不是早就商量好的,我都要以为手指真的伤的很严重呢。”素清绾与许嘉述隔着半人的距离小声的说着,“所以殿下怎么知道我那时就要开始计划了?”
素清绾确实没想到许嘉述那时的样子会那么认真。从花船上回来后,许嘉述便去旁边的雅间与人议事去了,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好好的说一说等会需要配合什么。但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她雅间的杯盏一碎,许嘉述便了然的走出来应和她。
这般无需过多言语的合作,她觉得很舒服。
然而素清绾的话已经说完好一会了,却仍然没能等来许嘉述的回复,她稍稍侧着头看过去,只见许嘉述抿唇阴着一张脸稳步走着,手上摩挲着佛珠的速度明显的快了不少。
她得不到回应,也只得噤了声不再说话了。半晌后,许嘉述步子突然顿了顿,然后慢了几步同她并肩走着,略有些不满的问道:“做戏而已,为何要真的把手伤到?”
素清绾揉了揉还微微有些疼的手指,轻声回他:“如此才真一些。”
然后许嘉述便又不说话了,闷闷的往前走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直到走进了济世堂,那张阴的仿佛滴水的脸才终于缓和了过来。
然而济世馆的坐堂脸又阴了,长着一撮大胡子的坐堂用帕巾垫着素清绾的手指,眯眼问道:“怪老朽略有眼拙,不知伤到了何处?”
而素清绾则指着已经看不出来红肿的手指尖,极为真诚的看向了坐堂:“在这里。”
*
顾长卿到芙蓉湖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五刻了,他看了一眼芙蓉湖上停靠的唯一一艘花船,径直朝那走了过去。
刚及未时收到素清绾药贴的时候,顾长卿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自上巳佳节那一日后,他隐隐觉得素清绾似乎是对自己并不待见,让素可云递了好几封邀贴过去皆是被拒了,没成想最后还是素清绾那头递来的。
想到这,顾长卿顿住了脚步,微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
素清绾送来的邀贴上是满满的小女儿家的心事,大意便是:上巳佳节街上一遇,萱萱已然对君倾心,奈何近日事物繁多,只得如今邀君一叙,虽已让表妹相邀,但终归是觉着奉上邀贴为好,特此邀君今日未时五刻在芙蓉湖同游花船,望君来。
但是他并没有收到素可云送来素清绾要邀他的信息,这让顾长卿产生了疑惑。
于是收到邀贴的第一时间他便策马去了定王府,而定王许成寅告诉他,素清绾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这般不清不楚的邀约,不去也罢。
然而……
想到那日女子在街上低头含笑、步履婀娜的讲道理的样子,顾长卿觉得便是前来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长卿再次拿出怀袖中的邀贴看了看,帖子上的字娇小娟秀,似乎在将帖子写完之后还熏了香,涌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教他的心情顿时便好上了许多,便也不去多想什么,抬脚上了花船。
此时的花船上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顾长卿拿着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然后踱步朝花船内舱走去。
内舱里略显朦胧,有轻纱帷幔随着湖风缓缓的飘动着,淡淡的甜腻的香味给整个室内添加了一抹旖旎。
四下无人,这不禁让顾长卿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却在此时蓦然低头瞧见了茶桌上的一张留条,字迹仍然是娇小娟秀。
“衣裳浸湿,稍等片刻。”
这般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顾长卿微微愣住,一时间没能理解这是何意,半晌后他才依稀明白,原来今日素清绾邀他游湖,果然并不只是单单表明心意如此。
或许……更是为了她自己今后的路着想。
顾长卿这头正在思索着,一旁的屏风后面却传出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迫使他连忙朝那头看去。
屏风后面先是缓缓的伸出一只纤细的手,随即便是一个衣着略显暴露的女子缓缓旋身跳舞而出,女子脸上遮着面帘看不真切容颜,只是轻轻摇晃着腰肢朝着顾长卿走去。
及近,女子的手宛如软蛇一般搭上顾长卿的腰,惊的他身子一颤,这才回了神将女子推开。冷声道:“你不是素清绾,是何人?”
女子只是轻笑着继续攀上他的身子,然后声音软软的问他:“郎君抖什么呀?这花船不是你自己踏进来的吗?”
“你是何人?”顾长卿想伸手推开女子,却没想到女子粘人的很,三两下便又攀了上来撩拨他,一时间让他口干舌燥却又不得不赶紧想办法离开。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花船外突然有几声脚步声传来,随即身上的女子便喊道:“啊~这位郎君你这是干什么?奴可是在等人的,你这样叫奴如何再见李郎君!”
第11章 上钩
顾长卿终于明白现下的情况,他是被算计了。
此时季娘子极委屈的窝在李政霖怀里,面帘也已经掉落,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仿佛在真的是被人欺辱了一般。
李政霖细心的安抚着季娘子,随即抬头看向顾长卿不屑的问道:“顾兄不在家中读经习史,偷跑到我花船上调戏我的红颜知己,是何用意?”
这般充满嘲讽的语气让顾长卿极为不舒服,虽然他的家世不抵李政霖,但也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子,更得圣人赞誉过。此番说他是“偷跑到花船”、“调戏季娘子”属实让他有些无法忍受,顿时脸色变得阴沉几分。
“李兄请勿妄言,我只是来寻人,不小心误入李兄花船而已。”顾长卿语气冰冷,“况且是您怀中的娘子对我不敬,并非……”
听他这么说,季娘子便哭的更厉害了,她伸手攀上李政霖的肩膀,声音因为一直在哭而嗡嗡的:“李郎,奴适才在花船等你时有茶不小心洒在了身上,便想着先去换身衣裳,再出来之时花船就有了声音,奴以为是李郎来了,却没想到是这位顾五郎偷跑了进来,还……还……”
说到此处,季娘子已经泣不成声了,肩膀都因为哭泣而不停的抖动,看的李政霖心疼的不行,便赶忙又伸手细心的扶她落座,然后起身走到了顾长卿的面前。
“顾兄,这芙蓉湖就只有我定的这一艘花船,你说你是走错了,谁会信?”李政霖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哥,最是不喜欢旁人对他的女人觊觎,此刻他伸出手拽紧顾长卿的衣襟,恶狠狠的道,“顾兄,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