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言确实不知道此事，如今听到弟弟说起，俊眉都倒竖了起来，声音冷得掉渣，“妈，楚恒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是，是真的。陆副军长和梁副司令家都会送礼，我想着你可能忙忘了这事，我就帮你办好了。”楚红梅心里其实有点虚的。
“妈，首长早就发了话，他们家孙子的满月
宴不办酒，只举办家宴，任何外人都不接待。自从我结婚后，工作上需要的正常人情往来，我都是交由芳菲准备，从来没有出现过疏漏，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今天弄出的这一出，目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上次还保证说不干涉我们的事情了，现在又出尔反尔，你到底想怎么样？”江楚言心里确实如弟弟所说，这些日子他被他妈扰得心里很烦躁了。
“他们都送礼，若是你不送的话，对方肯定会在心里记你一笔，以后你在工作上就更难走了。”楚红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大家都是如此，她只是随大流而已。
江楚言气得脸都青了，语气非常不好：“妈，不用说别的，就你这句话若是传到了首长耳里，你想想结果会如何？”
“砰！”
楚红梅瞳孔缩了缩，正想硬着头皮解释时，旁边突如其来的巴掌声吓得她一个瑟缩发抖，侧头就看到江百川满脸怒意的脸。
沉默了许久的江百川刚才一巴掌拍在桌上，眼神里对自己的妻子很失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楚红梅，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家里琢磨什么，你天天想着为孩子们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他们？”
“我，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真的担心多了。”楚红梅很心虚忐忑，嘴上却坚持着，大院里很多家属都是这样做的，这种事情很常见，她自然不会有问题。
“楚红梅，我们都是经历过炮火洗礼的革命战士，接受过党和国家的正确思想教育，可你如今退休在家却忘了伴随了一生的作风准则，你对得起党和国家的培养吗？你对得起老一辈前辈们的敦敦教诲吗？你对得起江楚两家的先辈吗？
今天你内心滋生这种腐败的思想，还付诸于了行动，有心人立马就会抓住机会捅刀子，我江百川戎马半生还能平顺的退休吗？我临了了是不是还要接受一番审查，你才会满意？你的所有儿女媳妇工作学历是不是都要被审查一番，你才满意？我们都是堂堂
正正的人，虽然经得起上头的审查，可是这样也会被泼一身脏水，这就是你没脑子的好心吗？”
江百川真的是气急了，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一片阴森晦暗似乎酝酿着风暴，一声比一声凌厉。他以为上次跟她说过一次后，她真的意识到了错误，没想到这才过多久，她又变本加厉了，今天若不严肃处理这个事情，一家老小真的要在这个风口出事了。
楚红梅身子一颤，霎时噤声，只睁着一双沧桑微红的大眼，满脸的凄然忐忑。
江百川从前面的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份最新的报纸甩到楚红梅面前，指着报纸正面上的大字，眼窝子冒火：“你是不是想要老子走他的老路，你才甘心？”
“不，不会的，老江，不...”楚红梅看着报纸上的大标题，脸一点一点灰败下来，整个人苍白得彷佛随时都要晕倒。
江百川暴怒到脸都扭曲了，眼底充斥着的怒意足可以翻江倒海，“不会？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不
会？人家离退休也就半年了，人家的儿女比你家的还要出息，人家的贡献荣誉比我还要多，人家的性子比我还要耿直，就是因为家里有个拖后腿不省心的家属，背着他在外面干违法乱纪的事情，现在害得他落这样一个下场。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做点正经的事情，不成天胡思乱想，不天天琢磨专害孩子们的蠢事吗？”
报纸上的那个大人物的事情，他们大院里都传遍了，楚红梅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嚅了嚅嘴巴，气弱了许多，“我，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就是想着帮楚言和楚科打点下，送礼也不重的，只是给他们面子上博个好感而已。”
“楚红梅，你到现在还没认识到后果有多严重吗？你这是思想上出现了严重的错误。上次你脑子犯浑打电话到他办公室去说，今天又背着他送礼，明天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一定要害得楚言丢了现在的官职你才甘心？”长子江楚言从小到大都是江百川最没操心的孩子，他性子沉稳内敛，每进一步都付出了
很多的努力，他看在心眼里，自然为这个儿子骄傲。
楚红梅被他训得低下了头，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刷啦啦就流了下来，心头发刺，好似有针在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我从小就教育他们做人做事要行得正站得直，用自己的努力和勤奋去获得领导的赏识，可你呢，你却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拖他们的后腿。他们都是优秀的孩子，你这个当妈的却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衬得他们都是无能之辈，这就是你对他们的好吗？你这是变相侮辱他们的人格，侮辱他们无能没本事，这就是你最终想要的结果吗？”
江百川一声接一声的反问，问得楚红梅哑口无言，眼泪夺眶而出，捧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江楚琪不知道家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对她妈的做法很是不满，不过此时她没说什么，而是抽出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姑姑...”楚小曼心里五味杂陈，脑子一阵浑噩，怎么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一点都不知
道？以往姑姑也做过这种事情，她当时从没有多想，大院里的其他家属也都是这么做的。可如今听到姑父的一番分析后，她心脏缩了缩，剩下的字眼被冻成冰坨全部坠了回去。
在楚红梅痛哭的时候，大家也没再说什么，屋子里静得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深受母亲过度关心的江楚言和江楚科兄弟两一阵头疼无奈，也没有开口去劝，任她哭，希望她能自己转变过来。他们真的想不出来后果，也不敢想, 大家的心都变得杂乱无章, 兄弟两的太阳穴都跟着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两个儿媳妇脸色都极为不好，她们早就对婆婆的做法不满了，可是她是长辈，她们自然不能明着挑刺，只得尽量少在一起相处。哪知道她竟然还背着他们做这种事，在这个风口，这样的作法真的会害惨了他们两家，她的这种关心确实过度了，他们承受不起。
等楚红梅的哭泣声小了些后，还是江楚恒打
破了沉寂：“妈，就当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今日求您了，求您耳根子不要那么软，求您不要听风就是雨，求您不要去跟别人攀比，求您不要拿我们的人生来满足您的虚荣心，求您不要背后干涉我们的工作婚姻，行吗？”
刚止住眼泪的楚红梅眼眶又红了，儿子说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根针刺入了她的内心深处，一颗心变得又酸又涩，眼泪又忍不住簌簌掉下来了。
江楚琪再次抽了些纸巾给她，声音很平静道：“妈，四年过去了，我变了，比四年前沉稳淡定很多，您也变了，却比四年前更加的执拗无法理喻。我以为这四年我对您的态度，您应该会反省自己的过错，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你别怪我说话过分，你对我们的爱很深，深到你想时时刻刻掌控着我们的人生，想要我们全部按照你想要的模样而活。
四年前，我不同意你的刻意安排，我拒绝了孙景来，所以你宁愿败坏我的名声也要拆散了我和高
轩，让他因此恨上我。妈，你知道吗？去国外求学的那一年，我也是靠着一股怨扛了过来，我不是怨高轩的不信任，我是怨您，怨您的这份自私的爱，怨您明明在毁我还不自知。”
江百川父子几人听着她压抑的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喉咙里好似有什么堵住了般格外难受。
“楚琪，妈不是故意的，妈知道错了，你不要再怨妈妈了，好不好？”楚红梅听到女儿怨她，心里跟被刀绞了一般的疼，眼里的泪水再次像决堤了般喷涌而出。
江楚琪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将眼底深处的难受压抑再次掩藏了起来，“妈，我不怨您了，您是我的妈妈，生育我养育我教育我长大的妈妈，再多的过错我也不会计较一辈子，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已经放下了。只是，以后我的事情请您不要再干涉，工作也好，婚姻也罢，我只想随着自己的心走。我江楚琪活着，不是要活给别人看，我只想活出自己满意的生活，还请您成全我唯一的愿望。”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红梅边抹眼泪边点头，她害怕了，她怕女儿再次怨上自己。
“大哥和二哥都已经成家立业，两个嫂子都是知书达理的贤惠之人，两家的家事他们夫妻二人会相互商量着处理，您也不要再插手。至于事业上的事情，两个哥哥都是有主见的人，他们自己会有分寸，您给他们些空间吧。”江楚琪语气稍微柔和了些。
“好，我以后再不会做蠢事了。”楚红梅之前真的被江百川的分析吓到了，她害怕中又有庆幸，幸好她还没有做得太过分，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