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果儿单手叉着腰,低头望着肚子笑,“还没显怀呢,有啥摸的?”
顾忆梅没理她的话茬,依旧把手轻轻的在洪果儿这肚皮上摩挲了两下,顺势沉着声音,“这可是我大侄子!宝儿,你就是我们顾家的长房长孙!你认识我吧?我跟你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二姑!”
洪果儿扑哧一声笑了。
向着旁边的椅子点了点下巴,“二梅,坐吧!你咋来了?”
“还我咋来了?”顾忆梅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抱怨,“嫂子,你怀孕了,身子重,我过来看看有什么活儿,你别客气,跟我直说,洗洗涮涮的我都行。”
她现在也懂事儿了。
说话办事儿也上了正轨。
洪果儿淡淡一笑,“我妈我哥都在,家里有活儿,他们都干了!你就忙发廊吧,不用管我!”
话刚说完。
洪雷进屋了。
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保养品。
这才俗不拘礼的向着顾忆梅一笑,“哎呦,带东西来了?你这还算是懂点人事儿!”
“你给我滚!”顾忆梅瞪圆了眼睛回呛他,“谁不懂人事儿?”
洪雷妥协的笑了,“得了得了,我不跟你犟!”
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几大口凉白开,这才用袖子一抹嘴角,“妹,大海中午给我挂电话了!”
“嗯!”洪果儿回望着他,“是不是说找到房子了?”
“他已经跟你说了?”洪雷向着妹妹的卧室里望了望,“那你咋没打包东西呢?大海说了,让我尽快把你送过去,家里想带啥,你就带上,反正我有大卡车呢!”
顾忆梅热情的接过了话茬,“嫂子,你们这是要搬到市里住?”
“对!”洪果儿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你哥要过去,说是市里发展的空间大一些!”
“那对!市里人口多,机会多!我是没那本事,要不然,我也去市里发展!”顾忆梅干脆挽起了袖口,“正好!嫂子,要打什么包?你动嘴!我干活儿!”
也没等洪果儿回答。
自顾自的就大步进了她的卧室,开始帮忙收拾东西了。
……
一样的天空下上演着不一样的故事。
县城里……
洪果儿一家正张罗着搬进市里。
市府大院里。
安世勋坐在1楼的书房中,点燃了一根烟,默默的瞧着面前书桌上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工工整整的是刘向左的字迹。
简单扼要的几个字:
洪果儿的情况附相片……
安世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把档案袋拽到了面前……
第286章 一张结婚照的故事(二更)
夜色里……
安世勋扭亮了台灯,坐在书桌前,边沉默的吸着烟,边瞧着面前的档案袋……
屋里静悄悄的。
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猛的坐直了身体,把香烟在烟灰缸里狠狠的拧灭了,这才抓过档案袋,拆开了,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啪”的一声。
一张照片先从档案袋里掉出来了。
安世勋拿起照片,借着台灯昏暗的光线,细细的瞧着:
只见照片上面有一男一女,头挨着头,看起来像是结婚照……虽然是黑白照片,依然清晰可辨,那男人目光炯炯有神,五官深邃如刻,长得特别帅,正是顾忆海。
他身边的女孩自然就是洪果儿。
安世勋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定格在了洪果儿甜美的笑容上……
第一印象。
竟然是如此熟悉。
洪果儿笑弯了的唇角之间,仿佛依稀有着黎燕珊的风韵,还有那双眼睛,清冷中透着高傲,冷眼看上去,恍如安世勋记忆中的母亲。
他放下照片,颤抖着手,在裤兜里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燃了……烟雾在灯光下里拢住了他沧桑的五官,也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了。
他就愣愣的坐在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将灭的烟蒂烧了他的手指,他才仿佛缓过了神。
掐了烟。
拿起桌面上的材料。
低头一看。
汇总的资料好像不是很多。
总共就两篇纸。
上面清晰的写着:
洪果儿,出生于1960年7月20,燕郊县医院。
就这一句话……
仿佛一下子将安世勋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岁月里……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永远忘不了:
他和一个农民老大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着各自妻子的分娩。
老大哥显然比他有经验,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放心吧,我媳妇儿生了三个了!没事儿的!听我的没错,最迟明天早上,她俩就有信了!”
就这样……
两个男人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开始了交谈和安慰。
后来……
没到午夜。
g委会工作组竟然找到医院里,硬是拉着安世勋去写汇报材料,安世勋差点没跪下,求着人家,就想等到亲眼看见孩子那一刻。
然而……
事与愿违!
那晚,当他被几个人强行拽出医院的时候,妇产科里透出的灯光,仿佛成了他心底永远也抹不掉的痛。
安世勋接着往下看材料:
下面的话没有任何让人惊喜的地方……
洪果儿……母亲金凤香,父亲洪茂才(已去世)。
洪果儿在农村长大,小学毕业,80年末开始经商,主要经营范围:饮食业。
1979年1月在燕郊县登记结婚。
配偶:顾忆海,母亲刘爱玲,父亲顾思诚(均已出国)。
顾忆海,特种兵出身,八一一等功奖章获得者,转业后在县建筑局工作,后下海经商,现属于个体户,借调进市建筑局第三分公司工作。
两人婚后无子女。(令,洪果儿刚刚怀孕……)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几乎就涵盖了洪果儿的一生。
一念及洪果儿在农村20年艰苦的岁月……
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安琪儿那张热情的笑脸和时髦的装扮……
也不知道为什么?
安世勋忽然间就觉得心绪烦躁,头痛欲裂,他下意识的抬手解开了领口,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
抬头望向夜空。
漫天的繁星伴着一弯新月。
安世勋静静的站在那里,台灯的光线打到他孤单的背上……看上去特别凄凉。
……
“叮咚”
门铃声响。
这才打断了安世勋纷乱的思绪。
他随手把剩下的半截烟头扔到窗外,拄着拐杖出了书房,开门一看,门外站着老朋友鲁智友。
鲁智友怀里抱着两个大饭盒,脸上的笑意盎然,“我媳妇儿包的白菜馅大蒸饺,非让我给你送两个来!”
顺势越过他的肩膀,往屋里瞧了瞧,神神叨叨的压低了声音,“阿黎不在吧?”
“就我自己~”安世勋瞪了老朋友一眼,“瞧你那个样子?唯恐天下不乱!”
“谁?我唯恐天下不乱?”鲁智友边说着话,边拖鞋进了屋,“我告诉你啊,世勋,你可别昧着良心说话!为了你和阿黎能够复合,我在我在暗中使了多少劲儿?实话实说,我都不敢上你家来看你,唯恐打扰了你们两个清净时刻。”
他大步先进了客厅。
抬眼一看,客厅里真没人,只在墙角亮着一盏小灯,书房的门倒是半开着,透过台灯的光线,清晰的可以看到里面烟气缭绕。
鲁智友皱了皱眉头,“干嘛呢?抽了这么多烟?我在这儿都能闻到烟味儿?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嗯?是有点闹心的事儿!”安世勋拄着拐杖随后而至,熟不拘礼的先坐在了沙发里,抬头淡淡的一笑,“坐吧!正好!你陪我喝两盅?”
“喝酒?你平时可不喝酒啊!”鲁智友仿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竟然主动要跟我喝酒?我告诉你啊,那可不行,你腿上有伤,是要忌烟酒的。不但酒不能喝,烟也要少抽。”
鲁智友不愧是他的好朋友。
不但没坐下。
反而快步的走过去,在安世勋的裤兜里,摸出了剩下的半盒烟,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里,“别抽了!都抽成大烟鬼了!来!吃饺子吧!”
把铝制的饭盒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转回身,从厨房里驾轻就熟的拿出了碗筷,一并塞到了安世勋的手里,又体贴的问了问,“要酱油和醋吗?”
“不要!”安世勋摇着头笑了,“你这也太霸道了!我现在不饿,还非得立刻吃饺子?等一等就不行?”
话虽然这么说,也不忍心拂了朋友的好意……
安世勋略微向前探了探身子,把饭盒拉到了面前,打开了盒盖儿,低头使劲一闻,“嗯!真香啊!嫂子的手艺真不错。”
即便没有食欲。
也大口的吃了两个饺子。
鲁智友静静的瞧着他。
转身又为他沏了一杯热茶,这才坐到沙发里,两手抱胸,“行了,不想吃就别吃,说吧,有什么闹心的事儿?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