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忆梅有点发懵儿,“妈,打我记事起,你就没去过理发店,都是自己照着镜子剪头发,怎么现在……”
停下不说了。
忽然间好像明白了,干脆使劲点了点头,“那好!烫头!妈,你才40出头,可是,鬓角都白了,我听说还能染一染?这样还能看起来年轻些!真不是我说,那个姓窦的女人,一看就是个二手货,年纪也不小了,你如果打扮起来,肯定比她漂亮~”
刘爱玲淡淡的,“我用不着和那个姓窦的比!我是为了自己,现在你们都大了,都有能力养活自己了,我也是该为我自己活一把的年纪了!”
不再多说了。
推门进了理发店。
室内暖暖的,迎面还扑来了一股洗发水的香气,夹杂着女人们的笑声……和门外深秋的苍凉一对比,氛围截然不同。
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热情的迎了过来,“两位是要剪发还是烫发啊?”
刘爱玲没说话:“……”
顾忆梅抬了抬下巴,“烫!电烫!我和我妈,都要个最时髦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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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
洪果儿做完了一天的采购。
回到了招待所,一推开刘爱玲的房门。
往里一看……
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调侃的挑了挑眉,“哎呦,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对不起啊!”
顾忆梅爽朗的笑出了声,“行了,嫂子,你别埋汰人了!至于吗?我们就换了个新发型,你就不认识了?”
快步走过来,拉住了洪果儿的手,亲热的把她摁坐在床上……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站在屋中间转了一大圈,“你看看我,我不但烫头了,还买了件新衣服!漂不漂亮?”
干脆一比母亲,“妈也一样!突然间,竟然还同意跟我逛街了,我就用这些日子卖盒饭的工资,把她也打扮了一下!”
低低的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有点惭愧!我都这么大了,好像第一次给我妈花钱买衣服!”
洪果儿细细地打量着两个人。
刘爱玲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讪讪的用手捋着刚烫过的短卷发……她本来一直梳着老式的五号头,由于年龄的原因,头发已经开始稀疏了,烫了卷发之后,发量显得多了,而且还染黑了,整个人就自然而然的精神了不少。
身上原本朴素的灰布外套也换掉了,里头穿了一件立领的棕色毛衣,外面配着掐腰的翻领小西服……
这么一打扮,立刻就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型,再加上她脸上那几分不自然的腼腆,格外的添了几分女人味。
实话实说……
刘爱玲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美女,所以,生的孩子也全都长相标致,即便是现在,她已人近中年,可这么一收拾,仍然可以看到往昔的风采。
刘爱玲躲避着洪果儿的视线,嘴里轻声的嘀咕,“我真的打扮是不是有点过了?”
顾忆梅抢着说,“过啥呀?妈,你没看城里的女人都这样!”
“就是!”洪果儿也随声附和,“这样挺好看的!咱们好容易来一趟市里,当然要买几件衣服了!过两天,等我忙完了卢卡斯那边,咱们仨一起去买衣服。”
顺势又看了看顾忆梅……见她烫了个披肩卷发,新买了一件红色的羊毛高领衫,配着黑色的喇叭裤,下面还踩着一双高跟鞋。
冷眼看上去……
倒有点儿像是庐山恋里张瑜的华侨造型。
时髦,外加神采飞扬。
洪果儿点了点头,也没忘了夸她,“嗯!好看!”
“好看吧?”顾忆梅抿着嘴一笑,“嫂子,你等等!”
扭身在枕头下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塞到了洪果儿的手里,“这是给你的!”
“给我?”洪果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真丝的印花围巾,“这……”
“送给你的!”顾忆梅说的诚心诚意,“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和妈去逛街,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当然也要有你的了!只不过我也不敢给你买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所以,就只给你买了条围巾!”
在困难环境里长大的,把钱看得挺重。
赶忙又补了一句,“这围巾也不便宜的!”
“我知道,看也看得出来啊!”洪果儿推辞了一下,“你自己留着吧,我有围巾!”
刘爱玲在一边插话了,“果儿,你有围巾是你的!这是二梅的一点儿心意!这些日子,你一直照顾她,给她工作,给她开支,她一个农村姑娘,要学历没学历,更没城市户口,如果没有你照顾着,哪有现在的收入啊?她嘴上虽然不跟你说,心里可感激呢,总在我面前叨咕!这是她的谢你的一片心,礼轻情意重,你就收着吧!”
顾忆梅眯着眼睛笑,“就是!嫂子,今天我顺便也想说一句,以前,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有很多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咱们就算翻过那篇吧?我正式给你道个歉,行吧?”
洪果儿不在乎这条围巾!
在乎的是这家人的心!
说她睚眦必报也好,说她小心眼也罢,反正,洪果儿自认不是圣母,顾家母女两以前对自己并不是很好,现在有了这番话……心底压着的那口气,总算顺过来些了。
她把围巾往衣兜里一揣,“得!那我就收下!”
顾忆梅索性又补了一句,“我本来想请一家人下馆子的,可哥说了,今晚不回来!他还要我通知你一声,今天别等他了。”
今晚不回来?
洪果儿没说话。
可心里多少有点儿好奇:顾忆海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
午夜时分……
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点儿打在招待所的窗户上,像是有人轻扣窗棂……
洪果儿睡不着。
扭头瞧瞧对面空着的小床。
果然……
顾忆海还没回来。
与此同时。
长城饭店里。
窦仁美穿着件半截雨衣,用硕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手里拎着个小旅行包,趁着楼道里的安静,悄悄的下了楼……
出了酒店的大门。
早有一辆小轿车等在了街角。
窦仁美飞快的跑过去,开了车门,直溜一下,像只老鼠似的鉆了进去,又像是害怕被人看见一样,身子自然而然的在后座坐低了,“开车!”
司机也没敢回头,答应了一声,一踩油门,车子在雨夜里缓缓的上了路。
窦仁美按照张凯留下的地址,一路找到了郊外的一处小院子……
下了车。
回头命令司机,“你走吧!”
眼看着汽车消失在了夜色里,她这才拉着雨帽,遮着脸,左右瞧了瞧,确认四下无人……缓步到了大门旁,轻轻敲了敲门。
几乎是立刻,院里的灯亮了,紧接着,响起了一把男人低沉而略显紧张的声音,“谁?”
“我!窦……”
话还没说完,“咿呀”一声,大门开了……张凯的小脑袋瓜飞快的露了出来,左右瞧了瞧,一把抓住窦仁美的胳膊,“没人跟踪你吧?快进来!”
他身强体壮,一把就把窦仁美像是拎小鸡似的,拎进了院子里,随手关了大门,“钱带来了?”
“嗯!”窦仁美用余光四处看了看……只见院子不大,周围好像也没邻居,更没有灯光。
张凯大步走在前面,直接把窦仁美引进了房间,也没让她坐,更没有什么客气的话,回身就摊开了一只手,“钱呢?给我!”
窦仁美紧紧的盯着他的脸,“我问你一句话,拿了钱之后,你就会彻底消失吗?”
“少废话!”张凯露出了凶恶的嘴脸,“钱呢?”
也没等窦仁美回话,就抢过了她手里的小包,拉开拉链一瞧,里面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张凯二话没说。
飞快的拿出了信封,在手里垫了垫,顺势打开封口往里一看,里面全是十元的大团结,可并不像是从银行里刚取出来的,也没一捆捆的绑好,乱七八糟的塞着,不知道有多少钱。
张凯低声的咒骂了一句。
把钱全都倒到了桌上。
捋好了,用手指粘着吐沫,熟练的数了起来。
暗黄的灯光下。
窦仁美不为人察的退到了门边,阴冷的瞧着张凯……
张凯只把钱数到一半,忽然觉得胃里一定抽搐,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指,又转向窦仁美……脸色一点点变白了,五官也逐渐扭曲,“臭婊子,你在钱上给我下毒?”
窦仁美阴森森的一笑,“谁让你贪财?还敢威胁我报警?我只相信死人!你等死吧!”
话音还没落。
只觉得眼前呼了一下,原本预计早该毒发倒下的张凯,竟然彪悍的在腰间拔出了一把刀,猛地向窦仁美扑了过来。
他也是个有功夫的亡命之徒。
虽然中了毒,凶悍犹在,干脆用单臂箍住了窦仁美的脖子……挥舞着手上的匕首,向着窦仁美的侧腰处,使劲捅了五六刀。
窦仁美使劲挣扎了两下,身子就渐渐发软,一股股殷红的鲜血,顺着雨衣流了下来,撒满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