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徵合起卷章,面色不改,倒是不甚在意。
下了这堂课后,丹峰内的弟子都差不多散了。
因着近日阳一真人脾性越发古怪起来,丹峰弟子个个苦不堪言,除却疏沉长老七日一堂的心法讲学,恨不得每天都扎在炼丹房内,毕竟若是达不到阳一真人的要求,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徵慢条斯理的整理完东西,才走出书斋阁的门。
疏沉站在门口,眸眼清远,他似乎在看檐下滴落的雨水,神思飘逸。
陆徵拱手:“长老,弟子先行告退。”
疏沉背手沉默半晌,忽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回头问道。
“金陵方氏?”
陆徵刚欲跨出门槛的步子顿了顿,眉目间染上了几分猜忌,“不知长老从何知晓?金陵方氏隐族五年,已不问世事许久。”
疏沉微微一笑,“只是好奇罢了,五年前方氏惨案略有耳闻,我也是到现在才知晓原来方氏还有后人。”
“我自小不在家族里长大,侥幸逃过五年前的那场大劫。但我这些年一直潜心修炼,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
陆徵抬眸,盯着疏沉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疏沉倒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自当是要潜心修炼才是。”
“多谢长老关心,意羡先行告退。”
陆徵淡淡的看了眼疏沉的神色,弯腰作揖,转身便离去了。
*
苏念这几日锻体,天还蒙蒙亮就爬起来绕着问剑峰跑圈,已经练就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强大素质。
锻体之后,她就去试炼台看师兄们比试剑法,他们的剑意都不尽相同,因此剑招随心,变幻万千,即便是对着试炼台坐一整天,苏念便能从中悟到许多。
虽然苏念乃剑心通明的稀有体质,但也不知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羁绊太浅,迟迟没有融入其中,还是她的修行不足,难以维系。
直到筑基中期,苏念也没能悟出自己的剑意。
因为问剑峰剑阁,需要悟出剑意方可进入挑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对于剑修来讲,若是没有本命剑,执一把不趁手的剑,就如同和没有默契的队友并肩作战一般。
“小师妹。”
苏念回过神来,看见一少年撑着长剑,额角淌下几滴汗,他眼眸晶亮,朝她弯了弯唇角。
“许师兄?怎么了?”
苏念疑惑的问道。
许越明戏谑的眨了眨眼,“你莫不是在想大师兄?”
苏念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
“行吧。”许越明耸耸肩,显然不信她的话。
苏念几乎要给他一个白眼,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掰了多尴尬。
许越明似乎没感受到苏念对他的怨念,指了指试练台,“小师妹,我今日守擂,你可要试试?光看不练是不成的,我看你日日都来,坐了有好几天了吧?”
苏念弯了弯杏眼,“好呀。”
负责日常试炼的弟子见惯了一群小子成日打擂守擂,今日却看到了一位貌美的小师妹,原本无精打采,现下总算提起了精神来。
他们问剑峰女修稀少,每一个师妹他都记得长相,这位虽然脸生,但听几位师弟的描述,好像是那位转来问剑峰的天才小师妹,才不过十七,就已经筑基了。
不过小姑娘还是太年轻气盛,越明师兄虽然不及大师兄的天资,但在问剑峰,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恰逢越明师兄摆擂,没想到第一个上台的就是这个娇娇柔柔的小师妹。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原本散在四处各自练剑的弟子倒饶有兴致的围了过来。
又是欣赏直男师兄暴打小师妹的场景,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啊!
台上许越明紧了紧腕上的扣带,见苏念的剑还只是入门弟子最普通的佩剑,朝她笑了笑:“小师妹,我让你一招。”
“许师兄,别人可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一招。”苏念负手执剑,淡淡的说道:“你也不必。”
台下的看客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啧,小师妹可真有骨气啊。
负责判决的弟子敲了敲铜锣,“开始!”
第13章
问剑峰试炼台。
苏念一身蓝白练功服,腕口有收束,及腰墨发用了湛蓝的发带,飘散在肩头,她提剑的姿态很随意,就好似是个刚学剑的初学者,白净的模样看似好欺负极了。
锣鼓敲响之后,许越明果真没有放水,毫不手软的转了转腕,力道十足的剑招劈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苏念这么多天的观看比试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这位许越明师兄,的确是年轻小辈中不可小觑的天赋型剑修,不仅剑招刁钻,长年累月的锻体都是实打实的,所以他的招式力道非常人能直接扛下来的。
因此苏念也不正面与他相对,长剑一点,用了巧劲卸了他的招。
第一次交锋不过是瞬间,但已经有几位眼尖的师兄开始正色起来。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这位小师妹居然这么轻松的接过了许越明的这一招,这可是头回许越明没有利用这一式捞到好处,想到这些天有不少师兄师姐在他手上吃了亏,可把这小子得意的。
这位小师妹能接过这一招,足以看出她对剑式的熟练,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在这么短的入峰时间她的基础功是一个薄弱项。
但若是论起体力,女修原就不比男修,更何况这位苏念小师妹还是半道转来的,锻体淬体的进度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追赶上的。
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这胜负恐怕很快就要见分晓。
苏念也深知这一点,半柱香的时间,对面挥剑,斩杀的力道半分不减,她无法正面对抗,一味的退让反倒让许越明的斗志更加强烈。
她抵住剑,微不可闻的喘了口气。
哪知许越明却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一招一式间隐隐透出戏弄的作态。
苏念敛起眼眸,几缕发丝随着清浅的风浮于眼前,藏了她的三分神色。
她微微弯起唇角。
时机,就是现在!
苏念几个晃招倒是气势磅礴,突如其来的转变倒是惹得许越明一愣,但这些招式的破绽明显,他略弯身便可躲过。
但就在一瞬,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银色的剑身裹上了淡淡的气焰,炽热的光芒混着剑气从许越明耳边堪堪划过。
这时想要弯身,已经来不及了!
苏念反手握着长剑,贴着许越明的脖颈,裹在剑身上的火焰渐渐消散,虚化了她的眸眼。
她眼眸清亮,微微一笑,“许师兄,你输了。”
许越明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台下的众人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一来是因为许越明竟输给了一个入峰三月的小师妹,二来是因为小师妹才不过十七,便做到了灵气化实,覆于剑身,以灵气为矛。
要知道灵气化实,金丹真人都不一定能悟出。
少年天才,着实……锐不可当。
她于剑道这一路的天赋,大概整个青玄,无人能及。
不过……剑心通明,大概只有那位小师叔能比得上了吧。
虽然这个名字在青玄已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但早年入青玄的弟子都知晓,当年小师叔是多少青玄弟子的目标。
天生剑骨,少年成名。
凭一己之力定青玄派九州第一剑宗的地位。
只可惜……往事已矣,青玄的未来,合该由他们这一代小辈撑起。
如此想来,小师妹天赋绝然,倒也与大师兄相配了。
苏念拎着剑下台,见众人神态各异,倒也没多想。
她虽于问剑峰修炼有三月有余,但平日里不会过问他人的修炼进度,道元也不会多讲除了修行有关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这般的进度对照起普通弟子们来说,是怎样的神速,自然也不知灵气化实对于普通剑修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许是大家的表情过于震惊,苏念顿了顿脚步,解释了一番获胜的原因:“许师兄太大意了,还望各位师兄师姐们不要犯此类错误。”
众人:“……”
怎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他们。
苏念练完剑便回了丹峰,不似刚开始锻体的艰辛,她现下已然适应很多,想起阳一真人给她布置的几个阶段的小试炼迟迟没有进展,还是回丹峰请教一下师姐。
傍晚的丹峰红霞漫天,有孤鸟飞行而过,留下鸣叫一二。
苏念方踏入院子,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她正奇怪院子里并无种植花草,怎会有清香袭来。
进了屋子发现,是窗边的那盆植株,那位灵药峰的老药仆送予她的,没想到居然开花了。
粉嫩嫩的颜色还蛮讨喜的。
苏念用手摆弄了一下叶片,把它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免得明日日头太晒这花骨朵儿就蔫了。
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苏念走出屋子去开门,发现是方意羡。
苏念惊喜道:“师姐,你回来了啊?”
陆徵点了点头。
苏念见他唇色有些苍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
“师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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