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臣,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有,祖母,我就是坐飞机时间长了有点累。M国挺顺利的,不过是碰到一次拦路抢劫,有惊无险,让您担心了。”
靳海臣脑中思绪万千,他需要理一理,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理由应付了祖母的问话。
“嗯,那就好,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外面不比家里,我听说国外持枪都是合法的,即便有个什么,人家也可以说是抢劫意外或者是精神病乱开枪,到时候多冤,你说是不是?”
靳海臣闻言抬头,正好对上靳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眼睛,看似浑浊的眼珠中却透着洞悉世事的澄明和历经风浪后的决绝与坚毅。
靳海臣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心平复了下来:“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小心行事。”
靳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夜深了,你不是累了吗,回房歇着去吧。”
“好的,您也早点休息”靳海臣站起身就要回房,就在他转身之时,只听身后靳老夫人又开口道:“听说你又新交了个女朋友?”
“是,是啊。”
“哪天带过来我见见。”
靳海臣心中“咯噔”一下,但嘴上仍然立刻答道:“好的。”
他有些纳闷,自己和纪绾本就是假扮情侣,之前身边莺莺燕燕如同走马灯似的,从未和家里报备过,也未见祖母过问,这次是怎么了?居然破天荒地让他将人带到老宅来,靳海臣刚平复下来的心瞬间又乱了。
他思绪万千地带上了房门,刚准备下楼,突然觉得脚边有个什么东西,靳海臣不由地低头去看,居然是一个玻璃弹珠,弹珠就在掉在楼梯边,若是有人不小心踩到摔倒滚下楼去,一定非死即伤。
靳海臣惊怒交加,立刻低声喝道:“来人!”
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立刻有女佣闪身出现,她快步走到靳海臣面前恭敬地道:“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男人眼中射出无比的寒意:“芳姐,你一向照顾祖母的起居,怎么会让这种东西出现在楼梯口,你的差事是怎么当的!”
靳海臣压着声线,气势却丝毫不受声量的影响,被唤作“芳姐”的佣人吓得脑袋一缩,待看清了靳海臣手上的东西,整个脸更是惨白一片:“对不起大少爷,是我疏忽了,我立刻让人将这层全面搜索一遍,绝不会有下次了。”
“不仅是老夫人所在的楼层,而是整个老宅,我决不允许有这种安全隐患出现,明白了吗!”
“是!是!”芳姐怯懦地应声而去。
靳海臣下了楼正要回自己的房间,黑暗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婉转的女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少爷回来了,可真是稀客呀!”
“赵姨。”靳海臣客气地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他的继母,靳海臣父亲的第二位夫人,曾经的金嗓子赵心萍,赵心萍嫁过来的时候还很年轻,多年过去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那时候靳海臣已经上学,靳家着力培养子女的独立意识,所以靳海臣自小学起上得都是寄宿学校,由于很少回家,所以对于这位继母,他着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她似乎总是含笑陪在父亲的身边,好像一个精美的花瓶。
等到父亲去世,他和弟弟海峰都还没有成年,于是靳老夫人重新出山执掌靳氏,直到他学业有成才接过了祖业,这期间赵心萍也是深居简出,印象中她除了关心一下自己年幼的儿子海峰的生活起居外,就再没有别的建树了,在这偌大的老宅里,赵心萍过得像个影子。
靳海臣对于这位继母一向是以礼相待,可不知为何,近年来,赵心萍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次见了他总是针锋相对,好在靳海臣常年不待在老宅,所以倒也相安无事。
靳海臣打完招呼便转身欲走,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大哥。”
靳海臣闻言抬头,待看清来人,他大步上前扶住对方的肩头沉声道:“海峰,你这是怎么了?”
靳海峰瘦的厉害,原本合体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宽松了许多,他的双眼下都带着乌青,整个人都散发着腐朽之气。
靳海臣看了不禁一阵心酸,不由出声安慰:“海峰,弟妹的不幸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要振作起来,不能老是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这样,大哥安排你来靳氏总部当执行董事好不好,家族的生意有你一份…”
他话还没说完,赵心萍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到儿子跟前,像母鸡护雏般地将人挡在自己身后:“大少爷,海峰的身体这么弱,怎么能去靳氏操劳,真亏你想得出来。”
“赵姨,海峰不能老是这样在老宅里闷着…我也是一番好意。”
“不必了,大少爷常年在外奔波,也从未关心过弟弟,我们母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靳海臣还想再劝,赵心萍已然转头吩咐道:“海叔,海叔,还不送大少爷下去休息。”说罢便拉着儿子走了。
靳海臣目送着母子二人的背影远去,不由地叹了口气。
老宅的管家王海很快走了上来,躬身道:“大少爷,下人们已经将您的房间都收拾好了。”王海在靳家做了一辈子,和靳家人都很亲密,靳海臣他们也都尊称他一声“海叔”。
“海叔,赵姨这究竟是怎么了?”
王海斟酌了片刻才道:“自从二少奶奶意外摔死后,海峰少爷的精神状况就越来越不好,夫人也是着急,大少爷请多担待。”
靳海臣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那大少爷快回房休息吧。”
身后的靳家老宅在深沉的夜色中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青黑色的砖瓦承载着不为人知秘密和故事沉沉地压在靳海臣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算了,我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现在也不困,麻烦海叔派司机送我回市区的公寓吧,我把手头的业务处理一下。”
“是。”王海听了没有多说什么立刻下去安排了。
第15章
春暖花开的时候,郭恒告诉纪绾,纪氏的外聘法律顾问谭少巍因业务在M国短期停留,可能会去S大探望她。
上一世纪绾和谭少巍并没有太多交集,他是辉璜的外聘法律顾问,蜚声业界的金牌大状,难得一见的律政人才,就连张学晋的外公,法学泰斗张鸿飞老先生,都曾在公开场合数次肯定谭少巍的学识能力。即便后来辉璜易主,想来对谭少巍也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重生后,纪绾决意将辉璜发扬光大,自然不会忽视旗下所拥有的人才,谭少巍便率先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
他比她大15岁,37岁的年纪正是事业最黄金的时期,父母骤然离世而带来的遗产继承和公司股权交割所涉及的法律问题复杂冗长,多亏谭少巍从旁一力维护,才使得纪绾顺利执掌辉璜。
谭少巍到来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长相不俗,加之浸润律政界多年,更使得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沉稳和泰然自若。
位于东海岸的S大已是春意盎然,谭少巍穿着修身的深灰色大衣,站在校门口,看着纪绾从校园深处缓步而来。
年轻的女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蜕变出的惊人美貌,她未施粉黛,只着了件普通的黑色高领毛衣,下身配了牛仔裤,一双黑色羊皮短靴,路旁的樱花树上飘落下片片花瓣轻拂在她的肩头。
很多年后,谭少巍回忆起来,仍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画面。
他其实在纪氏夫妇在世时,并没有怎么注意过这个纪家独女,那时的纪绾似乎总爱躲在父母的身后,安静又羞涩。
不知是哪一天,他正在自己的律所内循规蹈矩地处理着纪氏夫妇去世后遗产相关地法律文件,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曾经羞涩的女孩,一身黑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的面庞带着微微的苍白,眼底还泛着青黑,可是眼神却带着他从不曾看到过的坚韧与勇敢。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时常来办公室讨论股权的交割手续,签署各种数不胜数的法律文件,谭少巍发现了纪绾身上越来越多的优点,她总是沉默娴静,无论做什么都全神贯注,从不含糊,也不会呵呵傻笑,或突然情绪崩溃控,22岁的年纪真是难得。
于是,谭少巍使出浑身解数助她迅速接手辉璜,外界夸他能力卓绝,手段奇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有异于其他客人。
得知她在S大深造,他便特意从西海岸飞过来看她,不过大半年没见,她越发沉静,谭少巍觉得纪绾身上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息。
“研究生生活如何?”
“充实又十分有趣,我很喜欢。”
“可你似乎并不快乐。”他直言道:“阿绾,你是纪家唯一继承人,这一生都将衣食无忧,大可不必向其他学生那样,终日担心课业成绩,生怕毕业找不到好工作,即便进入大企业还要再无穷无尽的生活和工作的压力下苦捱,所以,为什么不开心一些,研究生生活于你应该是享受才对。”
纪绾端起手边的咖啡,殷红的双唇在杯口轻轻一点,在谭少巍的眼中这普通的动作已充满了十足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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