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手下的捕快石志进来一见小姑娘,就惊讶的奔过来问道:“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见到石捕快直接就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舅舅。”
得,还真是救对人了。陆离也不出声,等着石捕快手忙脚乱的把小姑娘安抚好了,才简略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石捕快气得眼睛都充|血了,强忍着怒意,带着杏儿直接给阿鸾跪下了,“多谢夫人。”又叫外甥女,“杏儿,快给夫人磕头。”杏儿很听话的伏下|身。
阿鸾忙道:“别多礼,翡翠,把杏儿扶儿起来。”她对一直拉着杏儿手不放的石捕快笑道:“举手之劳,当时的情况,任何人见到都会施以援手的,石捕头不必挂心。而且,杏儿我很喜欢,以后让……”她有点卡壳,不知道这是石捕快姐姐还妹妹家的孩子。
“这是我妹妹的女儿。”
“以后让令妹常带着杏儿去我家玩。”
石捕快本也担心妹|夫安举人生性古板,怕杏儿归家遭他苛责,有了同知夫人的喜爱,连带着自己妹妹也能少受点责骂。
小姑娘寻到了家人,证明确实是被人所拐,案情明了,直待去安举人家将其妾侍缉拿归案,这件事就算是了了。阿鸾见此事已明,就扭头对丈夫道:“夫君,不如我带杏儿先回家,让石捕快和他娘子去咱们家里接杏儿好了。”这屋子里又阴又冷的,还刚刚发生凶案,实在不是小女孩该呆的地方。其时她应该让石捕快直接把小姑娘带走,可是石捕快公务在身,他肯定得跟陆离把自己查到的事情说明白,才能带着小姑娘归家。这一晚上又冻又吓的,她真怕小姑娘生病,不如先回自己家里,让史大夫和安娘子给小姑娘看看。
陆离点了点头,伸手仔细的扶阿鸾起身,“如今街人多,你们回家的时候要多加小心。”他这里脱不开身,只能让妻子先走。又吩咐蒋峰几人小心驾车,多多留心,才不放心的送阿鸾走了。
石捕快定了定神,率先道:“回大人,这处是个暗门子,附近的百姓都知道。鸨母王氏,带着四个女儿,常有富贵男子光顾。”其时不光百姓知道,他们这些衙役也都知道。他们常常走街串巷,又与街上的游侠儿有交往,整个怀庆府的事儿,不说都知道,最少也能了解个五六成。之前陆离才到任,他们这些捕快、衙役摸不太准这位长官的脾气秉性,多在观望。再者,他们这些衙役大多都是世代在府衙中当差,父亲传儿子,一代代的传下来的。上司常换,而衙役常在。故而,若是上司人不错,又很大方,他们就卖力气些。若是上司吝啬,脾气火暴,他们也是能对付就对付。今天陆同知的夫人救了自己的外甥女,石捕快有心想跟陆离多吐露|点实情,一是为了报还恩情,二也是因为陆离确人品端方,靠山强硬,跟这样的上司处好了,说不准还能更进一步呢。
他环顾四周,见厅内只有陆离和自己的兄弟在场,便大着胆子道:“小的还曾听说,这处暗宅是百花苑的于老板置下的。”
陆离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处普通的暗宅,哪能想到居然于百花苑的于兴学扯上关系了。他剑眉微皱,“于兴学本已开了百花苑,为何又在此置暗宅?”是不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青楼都不好见人,只能放在这暗宅里。
下跪的盲女突然出声:“大人,罪女有话要说。”
石捕快眼睛一瞪,刚想开口训斥,陆离对他摆了摆手,直接道:“说。”
那盲女抬手解开了眼睛上的锦带,露出一双空洞干瘪的眼睛,面无表情的道:“这暗宅是专门安置盲妓的。”
盲妓!陆离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再看那女子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天生盲女,而是被人把眼睛弄坏的。难怪这姑娘会这么恨,恨到想要弄死鸨母。
“罪女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元宵节时跟着嫂子出门观灯,被掳来此处,可怜我家嫂嫂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生生被他们祸害死了。”那女子即便说到这里,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想弄死王婆子,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动的手,与她们无关,所有罪责都有罪女一身承担,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只求大人看在她们几人也都是被拐卖的无辜女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吧。”说着,重重的嗑下头去,几下之后,额上就见了血。另外几个少女抱着她哭,也跟着磕头,争着认罪。
陆离板着脸,沉声喝道:“行了。该怎么判案,本官自有决断。把她们带下去,着人好生看着。”陆离这时不敢确定百花苑的于兴学跟拐子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有来往是肯定的了。这不是正好抓了个拐子么,还有鸨母王氏,一并押回去细细审问。他有预感,这次的事决小不了。
石捕快带人把这处宅子封了,又押了一众人等,就要跟陆离回官厅。陆离还记挂着杏儿,对他温和的道:“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再往后就是细功夫,你先去把你外甥女安顿好了吧。”
石捕快连忙道:“小的已叫人去告诉我婆娘了,她自己去接杏儿就行,我还是跟着大人吧。万一有些什么事,小的还能跑个腿,这怀庆府小的特别熟。”
陆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有派人去安举人处抓人?”妾侍拐卖主母亲女,这是可是大罪,若是属实砍头都是轻的。
“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抓到人了。”另一个捕快盛和垂手回道。盛和跟石志两人是过命的交情,石志的外甥女就是他的外甥女,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恨不能一脚踢死那拐子。碍于那拐子在陆大人处挂了名,不好私下里弄死他,只能抱以老拳,专捡那不意验看之处下手,几乎没把那拐子打死。至于安举人的小妾,一早就派人去拿人了,还特意吩咐手下,给那女人点苦头吃。
陆离见事情都已办妥,至宅门外翻身上马,沉声道:“回府。”
“是。”众衙役齐声应道。
官府办案,纵使是街上都是人,也能硬是挤出条路来让陆离他们经过,还不住的对着被衙役们押着人指指点点的讨论着。人群之中,自有人看到被人揍得十分凄惨的拐子,扒着人群观望许久,待陆离一众人等离去之后,连忙扭头跑入另外一条小巷,还不住回头探看,一幅生怕被人跟踪的模样。饶是他这么小心,还是没有发现好两三个大汉已经盯上了他,远远的坠在他身后。
这一年怀庆府的元宵灯会注定了会十分的不平静,陆离派家中护卫跟踪,一举抓了两伙拐子,救出大大小小的男童女|童六七人,还有四个妙龄少女。陆离忙得这一夜也未曾归家,阿鸾那边也在家里接待了来接外甥女的石家娘子。
石捕快的妻子李氏是个十分爽朗的妇人,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初见阿鸾有些怯意,待见到被丫头牵出来的杏儿时,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用手把小姑娘从头扶到了脚,也不问别的,开口就是安慰:“杏儿,别害怕,一切都有舅母呢。”
杏儿也十分依赖李氏,自见到李氏,就紧紧的依在她怀里,怎么都不肯离开。阿鸾见状暗暗点头,看来石捕头夫妻对杏儿都是真心疼爱,想必与杏儿的母亲关系也很好。
李氏搂着杏儿,对阿鸾当真是千恩万谢,“我那妹子成亲这些年,只得了杏儿这一点骨血,平日里爱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丢了,她的命也就没了。”
阿鸾到是十分好奇杏儿口中的二娘,又不好多问,李氏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倒豆子似的把杏儿的家世吐了个遍,“我那妹子也是命不好,偏偏摊上了这么一家人家。那安举人的娘是个寡妇,最是个刻薄婆婆,若不是因为她,我妹子何至于生产时伤了身子,只得杏儿这么一个女儿。老太……”她话到了一半,连忙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咬牙切齿的道:“亲家母还怪罪我妹妹生不出儿子,没多久就作主给安举人纳个二房。那又如何,还不如我妹子呢,入门三年,连个屁都没生出来。哼!活该他们家断子绝孙!”李氏话说的顺溜,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了。说完她才觉得不对,屏息静气的偷瞄阿鸾的神情。
阿鸾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肯定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她神态温和,眼里全是赞同,大大的鼓舞了李氏。
有了阿鸾的肯定,李氏当时就得意起来,跟阿鸾吐嘈了许多安老太太和纳回来的二房的事,又恨声道:“我原来还当那贱|人还不错,没想到却是个黑了心肝的。幸好杏儿被夫人救了,不然我可怜的妹妹,还不定怎么着呢。”
阿鸾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妾侍入门三年无所出,为什么今年突然想到要卖了杏儿?想必她终于有孕,嫌弃主母碍眼,便想一并除了这母女二人了。阿鸾缓缓开口:“安举人对杏儿不好么?”
“安举人可是个大孝子,他娘看不上我们杏儿,一天照三次的骂,他自然也跟着看不上。那老太婆还总说她儿子能中进士,呸,就他们一家那刻薄样,还能中进士!就这举人,都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呢。”李氏提到安举人一肚子的怨言,有无数的话要说。阿鸾也不打断她,听她连损带骂的说了只有一盏茶的功夫,直说的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