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不觉微微抬眸, 打量着顾迟。他待人素来冷清, 如今却能细心打探她的喜好,时时照顾着她的情绪,实在是难得。更何况他看向自己的眼眸,全然不似往常那般阴骘淡漠,反而认真的很。
这目光使她感到陌生,好像顾迟从未这样看过自己,却又感到熟悉,那是她还是谢莞的时候,在梦中才能见到的眼神。
她脑海里思绪万千, 而眼睛不觉就这样盯着他看着,半晌,谢莞敛了心绪,才发现自己失礼的很了。她慌忙咳嗽了一声,假意看着窗外的风景,脸颊却已染上了胭脂色。
顾迟没说话,可脸上却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止动作,都可爱到无以复加。他想,他是中了她的毒了。可他却甘之如饴,只盼着这毒再烈一些才好。
谢莞忙岔开话题,道:“谢由肯见你了……三日后,富春茶楼。”
她的话说得不利索,好像吊着口气似的,目光也闪躲得厉害,她听顾迟不答,方才无可奈何的看向他,只见他似乎早已成竹在胸,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神情,好像并没有觉得惊讶,也并没有觉得怎样高兴。
她不觉诧异,道:“你就这么平静?”
顾迟将茶盏放下来,一手优雅的拢着另一手的衣袖,道:“不过是意料之内罢了。若是四姑娘想要孤有什么反应,不妨说说,但凡孤能做到的,都做给姑娘瞧瞧。”
他说着,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直到目光与她相接,方才停下来。他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唇角擦得有些发红的印子,缓缓站起身来。
谢莞警惕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又在自己身旁坐下,赶忙朝后退了几步,道:“你做什么?我没想看你的反应……那种平静的就很好……”
顾迟面色如常,只微微蹙了蹙眉,他低下头,深深望着她的唇角,从袖中取出一块月光白的帕子,轻轻放在她手中,道:“以后不许用手蹭了,要爱惜自己,知不知道?”
谢莞本想说,我有的是帕子,只是不爱用。可看着他的眼眸,这句话她还是硬生生的吞在了喉咙里。
她突然想起,在西京的时候,他似乎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她从马上滚下来,直直的摔到泥地里去,他好像也拿出过一方帕子,想要帮她擦擦脸上的泥。
可她急着和哥哥们比赛,便立刻翻身上了马,道:“用不着这个,我们西京的姑娘都皮实的很。”
那时,顾迟站在地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眸光看着她,道:“无论哪里的姑娘都该爱惜自己。”
可她却早已骑着马跑远了。
谢莞回过神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道:“殿下为何判若两人呢?”
“什么?”顾迟不解的看着她。
谢莞嗤笑一声,道:“之前我故意勾引殿下,殿下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厌恶至极,如今却又对我百般温柔,一会子说要娶我,一会子又要给我匕首和帕子,我实在不懂,到底是什么让殿下变得这样快?莫不是……”
她顿了顿,冷笑道:“莫不是殿下为了得到谢家军,才使出了美人计罢?不过可惜了,我不吃这一套,殿下还是将这些计谋留着,给旁人用罢。”
她说着,毫不留恋的站起身来,道:“话已带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刚刚转身,便听得顾迟冷冽的声音,这声音微微颤抖着,是他起伏不定的心,“不是”,他淡淡道,“不是因为谢家军。”
“那是因为什么?”谢莞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他。
顾迟攥紧了手指,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用力闭了闭眼睛,他长叹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眸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清明,却染了淡淡的哀愁,浓得化不开,散也散不尽。
他微微张口,道:“阿莞,我认出你了。”
他没有用“孤”,反而用了“我”。好像他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是丈夫,等待着他的妻子。
谢莞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断了一根弦似的,“嗡嗡”的响着。一时间,她几乎无法思考,也无法呼吸,只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的舌根苦得厉害,仿佛五味杂陈,又仿佛只有无边的苦涩。
原来,他是认出她了。不是他对宋婉动了心,而是他知道,她是谢莞。
原来,他是认出她了。他只是知道这个女子痴心,所以想再利用她一次,上一次,他稳定了太子的位置,而这一次,他想要谢家军。
谢莞的脑子里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声音,她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只想逃开,很迅速的逃开。
她双手撑着墙壁,强自挤出一抹笑来,结结巴巴道:“殿,殿下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顾迟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她,在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侧头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妻子,谢莞。”
他言罢,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像是直视着自己未知的宿命,紧张得连呼吸都失去了频率。
谢莞假意听不懂,只笑着道:“殿下定是弄错了,我是宋婉,从不认识什么叫谢莞的,自然也不配是殿下的妻子。”
她以为顾迟还会厌恶自己与他接触,便故作娇羞的凑近他,谁知他竟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在他的眸光中,她看出了隐隐的期待。
谢莞心下一冷,伸手推开了他,淡淡道:“殿下应该搞清楚,我对殿下无意,殿下也不必把我当作谁。谢由与殿下相见,不过是因着殿下将沈凭之交给了他,也算是公平。是否能让谢家军为殿下所用,还请殿下以诚相待,以心才能换心。什么美人计,殿下还是不必再用了。”
她说着,见顾迟脸色灰败,便倏的住了口,只在快要出门的时候,才犹疑着道:“侧妃娘娘身边有个唤作景兰的宫女,殿下若是有空,不妨去照拂她一二。”
言罢,她便捂着胸口,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顾迟直到听到门“啪”的关上,他才颓然的瘫坐了下来,他的心像被人倏的攥紧,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未曾想过,谢莞会这样决绝,这样忙不迭的逃开他。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伤得她太深太深了,那些未曾解释的误会,那些日积月累的伤害,已经渗入了她的骨髓,使她害怕,使她慌不择路的逃避。
果然,是他太错了。
“阿莞,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顾迟靠在案几上,颓败的想着。
*
一回到东宫,顾迟便径直去了西院。
萧瑶光本倚在罗汉床上看书,猛地见顾迟出现在她面前,忙站起身来,急急理了身上的裙裾和头上的发钗,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窅娘扶着萧瑶光坐在他对面,赔笑道:“娘娘日日都盼着殿下来呢,小厨房早早备好了殿下喜欢的茶点,奴婢这便去端。”
顾迟没说话,只半阖着眼,眸光落在簇新的案几上,冰冷得像是冬日的寒冰。他一抬手,道:“不必了。”
窅娘看了萧瑶光一眼,见萧瑶光目光慌乱,便缓缓退到萧瑶光身后,躬身站着。
顾迟审视的看着萧瑶光,道:“你这里可有个唤作景兰的丫头?”
萧瑶光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迟疑着道:“殿下怎的想起她来了?前些日子我打发她去侍奉殿下,殿下却将她赶了回来,我只当殿下不中意她,便将她留在身边用着了。”
“窅娘,去传景兰进来。”顾迟没理她,只斜睨着窅娘,淡淡吩咐道。
萧瑶光的眸子黯了黯,似是有些不悦,恨恨的咬着嘴唇。
倒是窅娘反应得快,道:“娘娘,奴婢去传景兰进来?”
萧瑶光眉头紧蹙着,见顾迟坚持,便只得道:“去罢。”
不一会子,窅娘便带着景兰走了进来。
顾迟猛然一看,只觉这丫头瘦的不像样子,连眼睛都凹了进去,只隐隐的还能看出几分谢莞的模样来,却已差得远了。
他见景兰怯怯的跪了下去,心里便已清楚了几分,也难怪谢莞让他照拂着她些,想来这些日子,萧瑶光并没有怎么善待她。
也是他疏忽了,当年谢莞在的时候,萧瑶光便恨毒了她,如今眼前有个和谢莞长得很像的丫头,她又怎会容得下?
顾迟站起身来,沉声道:“从今日起,景兰便去孤身边侍候,不必待在西院了。”
萧瑶光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殿下!”
她见顾迟冷着眼看向自己,忙解释道:“我已用惯了景兰,是离不了她了。若是殿下身边缺个侍奉的丫头,不若我亲自选几个好的,再让殿下去挑?”
顾迟心中厌恶,不愿再多言似的,道:“不必了,孤就要景兰。”
萧瑶光恨恨的看着他,道:“为何?这宫中的宫女这么多,殿下为何偏偏看中了景兰?莫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个故人,殿下才起了怜悯之心?”
顾迟的目光冰冷的落在她脸上,夹杂着不屑与讽刺,直刺得萧瑶光全身轻颤,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用孤说么?父皇、母后一向厚待宫人,孤若不把景兰带走,只怕你要闯下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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