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失去了冷静,连贵妃的体面都不要了,猛的扑过去掐住冬儿的脖子,恶声道:“你这个贱婢!说!是谁唆使你污蔑本宫的!”
所有人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眼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大仇得报。
傅子垣飞快扫了甄让一眼,瞬间明白了甄让刚才让闵贵妃解释的用意。
就算有记录的册子在,妃嫔们滑胎,是闵贵妃指使的,也只是冬儿的一面之词,并无证据做支撑。
此事可大可小。
但若闵贵妃是专门对男胎下手,那就是触了陈帝的逆鳞。
毕竟多年无子,一直是陈帝的心病。
如今他知道,无子不是他不行,而是他的儿子还没出生前,就被闵贵妃甄别出来,早早给弄死了。
那闵贵妃今日就别想翻身了。
高!实在太高了!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傅子垣都想给甄让鼓个掌了!
坐在高座的陈帝,颊边肌肉哆嗦着,眼神阴鸷盯着闵贵妃。
凌迟、剥皮、腰斩,人彘等酷刑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
最终,他锁定了两个刑罚——剥皮和凌迟。
正要说话时,内侍步履匆促进来,高声道:“皇上,闵丞相求见。”
傅子垣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们今日是声东击西,没想到闵相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是来得这么快!
傅子垣下意识想看甄让,可又怕太过明显,让人起疑,转到一半又硬生生将头扭回来。
贾敏眼里也闪过一丝阴郁。
闵相在朝中门生众多,他若来为闵贵妃求情,只怕陈帝多少会卖他个面子。
今日若不能将闵贵妃彻底扳倒,只怕来日后患无穷!
“父皇……”
“他来的倒是够快!让他跪着!”
陈帝说完,扫了一眼跪下的贾敏,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贾敏还没开口,但有一种陈帝已经看穿她所有心思的感觉。
慌忙俯首,不敢再开口。
陈帝眼神阴郁扫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甄让身上。
“替朕拟制的翰林今日告假,由你来拟旨!”
“是。”甄让轻咳两声,走到拟旨的案几后坐下。
“贵妃闵氏,德不配位,即日起,废除贵妃之位,杖三十,处舂刑,明日一早,发配边境军营,此生不得再回盛京!”
众人齐齐震惊,谁都没想到,陈帝对闵贵妃的处罚竟然是这个。
甄让提笔的手也是一顿,在笔尖的墨要滴下来时,又迅速落了笔。
闵贵妃这下也慌了,一把推开冬儿,匍匐过去跪在陈帝面前,声泪俱下祈求。
“皇上,看在臣妾从潜邸时就开始伺候您,您罚臣妾什么,臣妾都认了,求您不要让臣妾去边境军营啊!”
杖三十,舂刑,在刑罚里来说,甚至算不上重刑。
可对一个闵贵妃来说,这比赐死都让她觉得难堪。
更何况,陈帝让她去边境军营,此生不得再回盛京,那她的姝儿怎么办?!
她的姝儿怎么可能斗得过贾敏这只狐狸!
“陛下,看在臣妾伺候您二十多年的份儿上,求求您,不要让臣妾去边境,不要让臣妾去边境!”
闵贵妃每说一句,就重重朝陈帝磕个头。
很快,殷红的血渍就染红了她面前的地砖。
陈帝不为所动,反倒厉声呵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进来把人拉出去?”
内侍一哄而上,拖着闵贵妃朝外走。
快到门口时,陈帝又突然叫住。
闵贵妃心下一喜,满怀期待扭头。
就看到陈帝眼神厌恶看着她,唇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
“杖刑时,通知阖宫上下的公主妃嫔都去看看,日后谁若再用这些龌龊的手段,这就是下场!”
“皇上!”
闵贵妃凄厉叫了声,心中的恨意都快把胸膛撑破了。
她嫁给陈帝二十多年,替他打理六宫多年,他不肯给她皇后的位置,她忍了。
可现在,为了连证据都没有指控,他竟然就这么对她?!
她恨,她不甘,她想要报复。
可两个内侍却死死拽住她,将她拖出殿外。
“你们几个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是等着朕赐宴呢?还是想在朕这殿里当吉祥物?!”
陈帝阴恻恻扫了殿内剩余的人一眼。
众人如芒刺在背,低头告退。
金宴盏有些不确定道:“陛下,那民女是不是也能走了?”
“滚!”
“好的,民女立刻滚!”
金宴盏冲陈帝行了个礼,立马跑了。
甄妩怯生生看了众人一眼,见陈帝也没说让她留下,便也悄悄跟着方鹤走了。
甄让将笔放下,吹了吹圣旨上的墨迹,双手呈上去,道:“皇上,圣旨拟好了。”
“玉玺在多宝格上,你去取来盖上。”陈帝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疲惫到了极致。
甄让一掀衣摆跪下,恭敬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如今殿内,就你我父子二人,你还要跟朕这么见外吗?”陈帝顿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悦。
甄让不为所动:“先君臣后父子。”
陈帝盯着甄让,见他跪的笔直,面上波澜不惊,时不时低低咳嗽,终是叹了口气。
“行了,不为难你了,起来说话吧!”说完,扭头让大监给甄让上茶,又问,“怎么病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那次落水留下的旧疾,不碍事!”甄让接过茶盏,冲大监道了声谢。
大监连连摆手:“大人折煞奴才了”,复又赶紧退了下去。
上次甄让表明身份时,曾说,在当年陈帝派人去接他们母子回宫的前一日,他落水不知所踪,贾甄甄才会李代桃僵替他入宫。
“是朕对不住你!”陈帝叹息一声,用茶盖拨弄着茶末,问道,“上次朕说要公布你的身世,你说不合适,现在……”
“现在也不合适。”
似是没想到甄让会拒绝,陈帝愣了下,“为何?”
“闵贵妃今日才被以‘德不配位’这个由头废了妃位,皇上若在这个时候公布我的身世,那天下人便会以为,陛下是在我扫清障碍。况且闵相门生众多,若是有人借此生事,只怕会朝政动荡。”
甄让长睫微敛,捧着茶盅,沙哑着将利弊陈述出来。
陈帝单手敲着膝盖,答非所问:“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窗外雨势渐小,如今只剩下吧嗒吧嗒的声音。
甄让抬眸,直视陈帝:“皇上不觉得,如今这样就很好吗?!”
直视帝王,乃是大不敬之罪。
但此时,陈帝却没空追究这个。
因为他在甄让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对权势的欲望。
陈帝微愕,旋即厉声呵斥:“胡说!你是朕唯一的儿子,不公布你的身份,难不成让你一直以驸马的身份自居吗?!”
却没想到,甄让竟然真的点头了。
“如果不是甄甄出事,我这辈子都会以驸马的身份自居。”
对甄让来说,皇子这个两字,不过是能保护住贾甄甄的身份而已。
他从来都不稀罕,这个身份能带来的权利。
陈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厉声又训斥道:“胡闹!你是朕唯一的儿子,怎么能以驸马自居一辈子?!”
“闵贵妃已除,陛下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甄让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陈帝瞬间语塞,脸上神色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最终不耐烦摆摆手:“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甄让闻言轻轻颔首,将茶盏放下,然后一撩衣袍又跪下。
“甄家对我有养育之恩,甄妩是甄家独女,这次的事情,还请皇上对她宽宥处置!”
陈帝意味深长看了甄让好一会儿,才道:“她现在哑了,就当是处置了。”
之后,父子俩又干巴巴说了会儿话,陈帝才挥手让甄让退下。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甄让走后,陈帝重新倚回圈椅上,神色阴沉,再无刚才的慈祥。
大监福禄弓着腰上前:“这事,奴才不知。”
“朕看你直接改明叫不知得了!”陈帝捡起一个果子砸向福禄。
福禄稳稳接过果子,笑嘻嘻道:“那奴才就多谢陛下赐名了。”
“甄让指认的是小四,傅子垣指认的是小六,可这查来查去的,最后竟然查倒了贵妃,这误打误撞的也忒巧了些!”陈帝眯着眼,脸上的猜忌一瞬间全露了出来,单手敲了敲椅背,扭头道,“让人传影主来见朕。”
“是。”福禄躬身要走,又想起来一件事,“皇上,闵相还在外面跪着呢!”
陈帝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雨势愈发小了。
“雨小了跪着就没意思了,罢了,宣他进来吧!”
——
甄让刚下台阶,便有一个内侍步履匆匆过来道:“甄大人,贵妃娘娘有请!”
算算时辰,闵贵妃现在应该刚受完那三十杖吧!
今日贾甄甄不方便入宫,那他就替她去看看好了。
甄让抬脚朝汀兰宫的方向走去。
挨了那三十杖,闵贵妃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趴在床上,看着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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