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在半空间静寂掠开的姿态瞥过,却异乎寻常的惊动心魄。
南湘只觉炫目好看,不责怪他胡闹,反而情不自禁的赞道:“你这一手,可漂亮得很呐。”
抱琴吐了吐舌头,周身一片狼藉,而他在阳光下还能微笑。
杏听闻声响吵闹,急急忙忙的赶来,见着正是这么一副一个无赖一个赞叹的纷乱局面,跌跤一叹,“女娲在上,这好端端的树儿它招你惹你了嘛!”
好端端的花儿,好端端的树儿,好端端的院子,一遭遭劫,杏为此一长叹。
——“呀,这画儿看着可新鲜,王女好兴致,诸位好创意。”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几声巴掌轻轻拍,谢若莲摇摇的过来了。
满院残局被他比做画,羞煞人也。
唯有二皮脸抱琴不羞,早已习惯乱局索性麻木了的南湘不恼,专司收拾残局的杏遗憾的脸上带起一抹苦笑来。
麻烦篓子凑一堆去了。
南湘先迎了上去,看着谢若莲不变的长衫玉佩,清秀意气,声音便不由自主的软了些,软软糯糯的就这样流淌了出来:“你来了?来来来,一起来看笑话了,哈哈。”
南湘中午自有与府内公子们用餐的习惯,只是与谢若莲交谈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所以不免就常常约了他过来。
谢若莲也不嫌弃谢园正屋距离甚远,他也习惯在正屋蹭饭之余,顺便用他专业级的舌头品鉴几句,——“打击是为了督促进步嘛。”
谢若莲看着在他面前抹泪的厨子,含着笑意安慰道。
“这什么恶霸逻辑呵,谢狐狸,不善良。”南湘在旁拆台。
杏早已看惯两人如此相处,干净利落的撤盘子,收拾局面,该干嘛干嘛去。
连番风波不断,此时总算有了些许的喘息平静时间。偷得浮生不过半日闲。
南湘躲在王府里消磨时间,积蓄力量,躲避风头。外面朝堂之外,争斗和更替不曾停息。
秋日近末,花期倾颓,金桂花儿染金银,红枫叶儿燃赤,秋日反倒比寻常时节更鲜艳。
而武举风潮已然在巅峰喧闹之后,缓慢归宁。
在文官们咄咄逼人的连番上奏攻击之下,原定在春季举行的文考暂缓。恢复时间未定。俆止也被降低一等爵位至二等,仍旧维持丞相官职不变。——“哦,女帝还是将他保住了?不错不错。”
南湘将这页纸张烧毁,一笑了之。复又拿起另外一册来翻阅。
朝廷上又是一番大变动。新科武举进士,除状元舒渠入兵部之外,其余三甲皆录用为宫门侍卫,禁军校官等司职。大多留在了今城,只有寥寥几个人选择在地方上历练,譬如——“徐思远?!”
南湘看着册页上的名字,怔愣之下大声说出了名字来。
正专心品茶的谢若莲见南湘失态,凑过来顺势看了眼,又坐了回去,满心逍遥的轻松道:“京官有什么好的,还是地方上偷点逍遥。聪明人。”
南湘不答。
谢若莲吹着热茶上的雾气,凉凉加了句,“莫非殿下认得她,舍不得了?”
南湘依旧不答。
半晌才缓缓作答,更似低声说与己听:“能保住性命便好。”
*** *** ***
探花徐思远领命,回锦州锦官城,驻守边境。
“精彩绝艳的年轻将才,在外面经受点磨砺,也是好事。朕准你出今城,但你要时刻谨记使命,不要荒废你这身难得的才华。”
女帝在分封之后的宴会之上,一一点评。待说到徐思远时,女帝微一沉默,说出冠冕堂皇的话语,静静看着徐思远出列,伏地叩首感谢皇恩。
她与刺客刘臾同是锦州人。在赛场上有出人意料匪夷所思的认输之举。百官中对于此人怪异举止已生嫌隙,私心猜度这徐思远定于那胆大包天该挫骨扬灰的逆贼一伙的,——此时见她竟平安无事,不免大跌了眼镜。
有官员心思灵通的,又将自己猜忌的目光从这徐思远身上移开——纵有疑点重重,可还是被女帝施放录用。这该有多深厚的背景,简直是无限不可估量的圣恩浩荡了。
女帝保了俆止,为何又要保这无名无份的徐思远?多心的人只需慢慢一想,便可觉出了味道。官员们偷偷望眼殿前跪下谢恩的少女,心中已有掂量。
可不过小小一个徐思远,女帝为什么要保住她?
女帝收回目光,望向坐在首位,满面踌躇满志之态的状元舒渠,又道,“舒渠更是状元之才,朕留在身边,便是要亲自栽培。你也要时刻谨慎,恪守尽职。”
“臣舒渠,谨遵圣命。”舒渠出列,慷慨谢恩。
一场琼林宴,众人杯酒间饱含期望之心,少年英才俱不逊色。
舒渠意气满目,众人皆爽气潇洒,唯有徐思远,独自一人,沉默平静。仿佛她自从牢狱间出来后,便从头至尾换了一个人般,愈发不行于色,沉静双眸仿佛潜藏着无限静寂的世界。
她在宴上平静的喝着酒,仿佛周身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时光如梭如错,转瞬便是十月末,秋季由盛转衰,一切颜色均委落于地,到了徒留枯枝残垣的时候。
正是徐思远受命离今城回锦州的那日。
第113章 浮云游子意,嗟君此别意何如(一)
待到十月末,秋季由盛转衰,一切颜色均委落于地。
郊外满山的红叶尽数消退,枝干上徒留枯枝残垣,正是在这么已个萧索时节,徐思远收到皇命,获准离开今城,回到了锦州去当个守备。
听到女帝如此安排,众人纷纷嗟叹:好好一个有才有能的年轻人,竟然不能留在今城大展拳脚。不免替徐思远可惜起来。后又一想,武举场上竟出了刺伤犯上之举,本该株连九族的大规模洗荡。这样的背景之下,同是锦州学子的徐思远竟然还保留住了性命,还谋求到了功名官职,也算是皇恩浩荡,女娲眷顾了吧。
——不知这看起来一介白衣的勇猛之士,其身后背景影影绰绰,不知是多大来头。有心之人揣测她起她姓氏起来。徐家是圣音望族,百年世家,如今俆止登高位更是不凡。可今城徐家高耸门第之下从不见徐思远身影出没,平日也不见有甚来往,徐思远更是居住在秉环路上一家贫寒小栈,秉环路上大多平民商贩,望族子女羁留今城即便留宿在亲眷之家,怎地也不会在那旅居。若真是一族同脉,徐思远和今城徐家这般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又未免让人不解。
别人一旁替她庆幸惋惜,她徐思远自己倒无甚感触似地,平静的领了旨,回去就打点行装收拾行囊。
行李不多,不过几件衣裳小物随意叠着。
她倒是非常仔细的将一柄折断的箭矢用几层细绒布裹着,沉默了半晌,方才将之藏在衣服之中。
徐思远在床边瞭望天气如何,窗外无风无雨,心间却风声雨急。——但见天界之下人烟密密,而广阔苍穹却是好一幅天长碧水阔,高远疏旷。
她就要走了。她终于是要走了。
过往似累赘不堪重负,一时想来竟不知啥滋味,她不自觉的抿住嘴,舌尖稍试便皱了眉。
口中竟是苦的。
徐思远一一谢绝同袍友人送别的席宴,又退了居住的客栈。她合上门走到台阶口时,忍不住还是返身回顾了一眼。
楼洞口黑沉沉,两排木门一一陈列开来,视线跟随着,一直到走廊尽头。
回首并非流连,不是犹豫。
就是这家客栈里,她度过了从春初到秋末的短短几个月。
不过开了一季的花,她却仿佛度过了五十年。其间所有的复杂纠缠,让她欲辨,却已忘言。
她与她的师叔师姊妹们在这里歇脚,暂当栖居之处。
与师叔争论,与师姊妹们说古论今不知忧愁。师姊妹们即便心中有隐秘潜伏不免沉重,可少年心性之下,还是可以带着酒壶上房揭瓦,混沌胡闹。
躺在屋顶之上,可观月,可相谈,可邀剑而舞。
天真而狂妄,自以为拥有无尽的年轻豪气,所以无所畏惧。死亡又哪里让她们惧怕?
同是在这个客栈里,她与新认识的朋友结交,曾与那憨园争执纠缠,也曾在这与那不请自来的贾忘机会面。
可现在——
徐思远返过身子回顾眼前楼梯,地板,合紧的门户间沉寂的阴影。
——可现在,她独自站立在楼梯之前,茕茕独立。
和她一起赴今城的师叔在城门开后首日便已先行乘船回锦官城。一同考取武举却没入选的其他师姊妹也同师叔一起回去了。
师姊刘臾已在宫门口前死去。
那憨园已与她冰释前嫌,原来那贾忘机竟是她钦慕已久的端木王女。可即便如此又有何意义?
来的时候,簇簇拥拥,何等热闹。走的时候,形单影只,何等落寞。
徐思远停驻半晌,不见有何动静。
掌柜不知她此时的沉默究竟是如何意思,心下不解,嗫嚅问道,“探花娘,您还有何吩咐?”
徐思远方才恍然回神,微微一笑,“没有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多谢。”徐思远从荷包中掏出银叶子,客气的递了过去,作为临别的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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