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泼着红似血黑似墨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让她没了话音,只能勉强朝着他微微笑。
“梅、梅容,我们别这样,好好说话不成么?”南湘急忙偏过脸去,梅容就顶着半讥半讽的眉眼,只贴着南湘脸颊缓缓磨蹭,直到南湘受不了,一把将他推拒开来,严肃说,“我不喜欢这样,我告诉过你,你难道还是不顾我意愿强扭着要这样?”
梅容微怔,随即失笑,讽刺似潮水在他唇畔眉边游荡。他不说话,亦不再靠近。
南湘见他如此,心中厌恶之外亦问自己是否过分了。又勉强按捺住胸臆之气,转换话题问道,“话说这句‘闲看儿童捉柳花’倒没听过,你是从哪寻出来的?”
梅容下意识想寻了缕南湘头发扯着,恍然回悟她不喜欢,便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似有似无的笑:“公子谢若莲随口一吟便出来的句子,怎么着,今换我念起来便失了格调?”
梅容狭长的眼却带着几丝锐气在南湘干净坦白,今日却微微带着倦意的面容上,来回巡视。
眼神来往间,见南湘神色间无甚变化,才好似有几分满意的缓缓垂下眼帘。
睫毛长且密,千回百转,他心中藏有千千结。
却只为南湘一句“别混说,谢若莲是谁我还没见过呢。”又扬起似有似无的笑靥,眼是微微斜着的,半带讥色,心中却微微有些欢喜。
这人每次来都不告一声,南湘根本不消想起那般惊悚的初见,也不用回想当日正守着国风苏醒时,才回头一见,门口又是藏着机锋的他。此时南湘刚想说一句,“你怎么每次都不告而来,存心吓唬人么。”心却沉了下去。
——这“不告而来”四字,恰恰又勾起南湘回想起今日那不告而来的人的模样,话语间又沉下了脸。
梅容这厢正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将南湘面上神色变化收纳入心,才好似不经意的提起话头,“王女今日出行可有收获?”
收获?
收获惊吓一堆吧。
南湘皱了皱眉,“说好就好。说坏也坏。看怎么看。”
“王女如今好打禅语?”
南湘一声失笑,“我?算了算了,也就胡说几句。”心神正恍惚着,一瞬间却如同福至心灵的突然猜想,梅容若不是将来龙去脉早详于心,今天怎么会突然就试探起自己来?收拾好自己一堆杂乱心思,几步踱开,侧脸瞄了案上火烛一眼,“梅容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难受些什么。”
南湘把灯火弄得忽摇忽慌,自己神色也在灯火摇曳间模糊不清。
梅容神色间似有似无的嘲意,凉凉的浮在眼角,他正微微笑着呢,缓步上前,试探着环上南湘的腰,“王女真是好狠的心,才几日不见,您竟将这一点点的仅剩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
天啊,南湘最怕梅容纠缠起来,她最怕梅容那张像刀子闪着锋利的光,还说着甜甜腻腻的话,像什么——“梅容这日日夜夜的盼看来都白白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进您心里,可这么的绝情的话您也说得出来……”
南湘只觉瞬间僵硬,血倒流回头脑,让她耳背之后一片红潮。她本想挣开,又觉刚才是否说话太过刻薄,所以勉强自己不要挣开,只努力朝梅容克制道,“梅容是否知道什么?”
梅容不答。
南湘见梅容依旧那般姿态,好似盛极的花在香风中肆意绽放艳极群芳,只有自己先放低姿态,“梅容知道我这一场病,好多事情都忘了。今天纠缠出一堆事来,我实在理不清头绪,还指望梅容能帮上我一分的忙,谁知你竟是来和我赌气的。”
南湘咽了咽嗓间不舒服的哽咽,没有挣脱开梅容的搂抱,只转过神来,带着微微委屈的神情说,“梅容,你可不知道,今天那憨园把我弄得多惨。还好,杏还领我去了一间茶馆,遇见一个奇怪的掌柜,不理不睬的多傲气,结果一张嘴劈里啪啦吓死人。还见识了个娇贵小姐,可惜她一晃眼就走了,没问到她名字……不过还好,今日居然认识了一个在大堂广众之下,仍有胆量有豪气的女子。也不知道我这次出行,算是得不偿失,还是得的太多,自己弄不清楚罢。——梅容不生气了?”见手间白玉一般的指微微动了动,南湘忙试探的问道。
灯火似浮光耀影,梅容脚下被灯火拉出一条细伶伶的影儿,像一簇灯花在安静游荡,在静静驻足。
他挑了挑眉,只一个动作他依旧做得是别人学不来的妩媚,“我总是怕的。总怕我巴巴的来了,却讨得王女嫌弃梅容。”
第57章 曾是旧人来,消息谁传到拒霜(二)
梅容这厮委实不安分。
前面南湘耍脾气,弄得两相尴尬,南湘也内疚。结果她正使出十八般武艺哄着这假哀怨真难缠的家伙,时不时的却被揉揉耳垂,亲亲脖颈,拍拍后背。
南湘努力躲闪,努力把话题往正道上扯——“梅容梅容,我们说点正事。”“……我说真的,别闹了,梅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梅容,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梅容长袖掩了嘴。他就是妖孽。没办法。
南湘耐心无法告罄,她心中只能努力压抑怨气。
她半支着下巴撑在椅背上,看着这妖孽慢条斯理的动作,那又半讥半讽的眉眼时不时的瞟着她,偏偏嘴里还情话不断。南湘索性也不催他了,她只好整以暇的看他如何臭美风骚。——她耐性本不差,自从当了这个王女,涵养功夫还日见日涨,活像个橡皮膏药。
“梅容,我们说正事。”南湘待他神情稍稍正常些后,方才安静道。
他长袖遮得了微垂带嘲的嘴角,却遮不住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此刻手指轻轻一屈,指尖微弹,屋影一摇,听得呼的一声,那忽摇忽慌的灯火忽然间就被他打灭了。灯灭了却不觉室内昏暗。即便在泼这墨浓黑布一般的黑暗里,他的眼依旧烁烁发着光:
梅容漫不经心的扯开外袍。他外衫里衫同是一身血色。内里的色得更深更重,才压得住这一身的妖孽红。即便这十分红处变成了灰,那染血似的袖子轻轻一掩,照样风姿出众。
他眼睛半睁半合,胸膛半袒半露,衣衫半合半敞,好一副坦荡模样,“王女亲亲我,我便说。”
南湘心头大怒,瞬间发狠,厉声甩袖道,“你什么架子,不愿说便算,我不求你!”
梅容依旧好整以暇,把南湘冷不防击来的袖子抓紧在手中,还不在意的笑:
“哟,王女心情不好也别那小的我出气啊。谁惹了您,如果是我酬堂下的小喽啰,梅容也就自作主张替您打个半残半废的,让您消消气。”
他一面说,一面笑,见南湘一开始仍是生气极了,一缕魂魄眼见着不知又要晃悠悠晃到哪重天去,可一待他好似漫不经心提及“酬堂”二字时,立马又回了神,狐一般,一眼便锁了草丛旁蹲着的兔子,耳朵眼见着就竖了起来。
于是笑得更欢,“——可惜啊,王女给我的酬堂管天管地管人出丧管人出嫁,就是管不了王女那几个熟人。”
*** *** ***
屋外灯火一盏盏,隔着雨,顺着游廊,一直点到流水那畔去。
灯火摇晃着的微光,映着水光摇晃着的撸声。小舟欸乃,慢慢摇过了桥,好似梅容眼里似有似无,纵容又嘲讽的光。
南湘见他提及了话题,又故意的绕着圈子不说正题,倒也不急。她这个人呐,没什么好处,就是耐性好,性子柔和,心底清明便不怕别人胡扯。
南湘托着腮有一句没一句听他扯。每一句每一句的记在心上。
——他扯到酬堂,她就问一句“什么是酬堂?”,他乐意答便答,不乐意便随便扯几句,回头她自己慢慢再想便是。
梅容先胡扯了几句,“酬堂,便是我吃喝玩乐的地方。”见南湘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继续胡说,“王女不是常常见我出府入府的。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自然是来这些地方享风受月去了。”
南湘哦了一声。
她心里联想到了青楼勾栏。瞬间便想到达官贵人在红烛鸳鸯席上,枕着玉臂,醉了酒,稍稍一挑拨就说一堆话。话多了便失言。要失言她们才有得赚啊。——这青楼开得倒好。
梅容瞅着南湘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嘴边微微含着笑,他心里欢喜又觉得疼爱:自己的王女啊,这样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的模样,让他多么欢喜。她就这样耐心的坐着,听着,了解着,眼里看着他,静谧又柔和,不言不语却照样让他喜欢不已。
他眼角上调,带着微微习惯了的讽,又讥讽又欢喜,眼里流转的光,横波似水,像是快滴出来的模样。他忙低了头,好似在数着杯里茶叶到底有几棵:“咳,酬堂啊,当年王女把我从云梦泽带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堂子,当了个堂主。江湖上三十一洞四十七窟五十八名川七十六河湖八十一溪涧,都让我一一记着呢。”
“酬堂管不了今城的事。可王女下设四堂,酬堂,朱门,麒室,玄屋。门门不同。”
“朝堂上,有朱门管着。商阀又有麒室在那安排着。就连王女今日去的市井,也有个玄屋在那。——不知王女今日可是碰见了玄屋的几个小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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