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对着厨房里一堆冷锅冷灶,不知道从何处着手,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擦刀的明昭。
明昭本也没指望她能独立做完一顿饭,虽然本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还是走过去将灶下的火生着了,然后便没再管。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云曦也不介意他送佛送一半,有模有样的将米淘干净,又从菜园里摘了两个新鲜的空心菜回来,跃跃欲试的拿起了一旁笨重的菜刀。一刀下去,赫然看见中间蠕动的肥胖青虫,刀锋一偏就切在了自己的手指头上,旋即痛叫一声手离了刀,菜刀从案板上掉下去的时候还险些砸了脚。
明朝听到动静,偏头一瞧,终是摇了摇头。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说你比那青虫好多少?”明朝抽走她腰间别的帕子,边帮他包扎伤口,边数落道。
云曦不服气,又觉得委屈。她只是从未做过这些,又不是好吃懒做。
云曦再要去拿菜刀,明昭将她赶去了一边,刷刷几下就将菜切好了,而且一根是一根,长度和宽度都一样。
云曦拎着一根菜看了看,眼里不掩钦佩,惊叹道:“你这刀功是怎么练的?”
明昭将菜刀往案板上一钉,面无表情道:“人杀的多了,刀功自然就好。”
云曦撇了撇嘴,不理他胡说八道,杀人的刀和切菜的刀哪能一样。
明昭将每样东西都切好,转而又坐去了一旁。
云曦不免嘀咕,有这功夫不能全部都做了吗?偏要看她笑话。
明昭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话,道:“我都做了,你做什么?”
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云曦认命的回到灶台前,凭着记忆中少有的一点印象,勉强煮出来个白粥,做了一道清炒空心菜和凉拌空心菜,味道比起那些大厨来说自然差相差很远,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对于自己第一次的成果,云曦很满意,虽然菜里除了盐的味道,没有其他的,依旧吃得心满意足。烨叔也捧她场,一直笑呵呵的给她竖着大拇指。
唯有明昭,嘴刁的很,吃到一半跑到厨房给自己开小灶,弄了碗蒸蛋。
云曦见了,不满道:“你怎么这么自私,光给自己做了。我的白粥你也吃了呢,你的蛋给分我一半!”说着就用勺子去舀明昭碗里的蒸蛋。
蒸蛋里似乎放了牛乳,有一股很香甜的味道,冲击着云曦被白粥清炒菜荼毒过的味蕾。云曦咬着勺子见明昭将碗挪开了,自己吃得香甜,馋虫勾得她眼神都亮起了绿光。
明昭被她盯得下不了嘴,将没动过的蒸蛋分到她碗里,佯装不耐烦地交代:“吃完去把菜园浇了。”
“没问题!”云曦有的吃,答应得特别响亮。
明昭小声说了她一句:“就知道吃,一碗蒸蛋就能给人哄走。”
云曦觉得自己哪能那么傻,自信十足道:“我也是对人的,要换别人我都不稀罕!”
明昭见她只顾埋头在碗里,也知道她说的只是这碗蒸蛋,心里不是滋味了那么以小下。
吃过饭,云曦自觉地揽了洗碗的活,虽然动作慢了点,也没笨手笨脚摔坏东西,不由打心底里佩服自己,“像我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上哪儿找去!”
明昭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过分的谦虚就是自负,我这是对自己定位明确。”云曦说得头头是道,明艳的脸上笑靥浅浅,仿佛就是陈述事实。
明昭对她这种自恋而不自知的心态深感佩服,甘拜下风地报以一拳。
不得不说,云曦确实算个勤劳的田螺姑娘,叫她干活一般没怨言,洗了碗又去把菜园子浇了,烨叔晃着手直夸她好。
云曦挺胸抬头,觉得自己衣襟上绣的那朵牡丹花都鲜亮了几分。
午间的日光渐渐炙热起来,云曦出了一身汗,也没敢麻烦别人,自己就着灶上的余火烧了水,用盆一下一下接到了浴桶里。
明昭和烨叔都是不拘小节的汉子,屋里也没什么摆设,连块铜镜都没有,云曦平日用得最多的就是明昭那把唐刀了。
云曦撩了把水,看着水面映衬出的脸,是她又不是她。自来这里以后,云曦也没好好观察过这具身体,虽然用得得心应手没啥区别,可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云曦解了上衣,拧着头往身后看,想看看腰窝那里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有块心形的胎记,只是没镜子,这角度实在有些刁钻。
明昭大概是听烨叔说她一个人提水吃力,拎了个桶推门就进来了,正好看见她像只追自己尾巴的猫,裸着背在那儿转,春蓝的裙子松垮垮耷下一点,露着半拉股沟,曲线妖娆。
两人一抬头,视线相对,均是一副被点了穴的样子。
明昭看见云曦深深提了口气,连忙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掩上门退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云曦叫得快把房顶给掀了。
第9章 花魁x杀手(6)
云曦从未像此刻一样想刨个坑把明昭埋进去,明昭见了她更是躲着走,两人均是尴尬不已。
傍晚的饭桌上,气氛很是怪异,烨叔不明所以,扒完自己的饭早早远离了这两人。
云曦瞪着筷子尖,幽幽问道:“你看见了什么了?”
明昭一噎,捶了记胸口才把饭咽下去,连连摇头:“什么都没看见!”明昭见她抬起眼,一副快哭的表情,硬着头皮再三保证,“咳,在下六根清净,看什么都是一个样。”
云曦听见其中一个字眼,由不得就想起他把世子爷的命根子给剁了的事,目光不自觉就朝他两腿中间瞥去。
明昭一僵,敲了她一筷子,“想什么呢!”
云曦摸着额头,脸上一窘,说不上话来,罢了也就把这事揭过去了,心里更在意的是自己身上那个胎记。
“你真的……不是周祈?什么都不记得?”云曦盯着明昭看,也想找出个什么记号来,可她跟周祈也不熟,哪知道他长痣还是长斑。
“我要真是,干什么好好的王爷不承认,硬要抓着自己这个奔波劳碌命不放?”明昭听她讲得多了,现在是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虽然未见其人,却已经十分讨厌了。
云曦垮下肩,抠着桌上的碗碟,忽而又坐了起来,“那我到底是谁啊!”名字一样,长相一样,连胎记也一样,除此之外却又什么都不一样,她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明昭暗道一声完了,这疯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看还是联系兰夫人,带着你上京看一看吧。”
“你才有病!”云曦推了他一个趔趄,气呼呼地回了屋。
明昭就势支着头瘫在那里,暗自琢磨着她说的那些名字,除了陌生别无他想,反倒是觉得自己跟
她相处不过一月有余,反倒熟得跟两辈子似的很纳闷。
这晚,明昭也不知是心有所想还是怎么,眼一闭脑子里就虚虚实实晃过些旖旎,往常死人堆里都能酣睡的人,如今躺在自己安稳之地,却辗转难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昭再次陷入迷蒙中,正是温香软玉,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前竹床纱帐,哪来那番春色,不禁暗骂自己中了邪。
明昭起身泼了把冷水,一拎桌上的茶壶是空的,便往厨房而去。一出门,便见院里的葡萄架下直愣愣坐着个人影,正在那儿揪着帕子嘤嘤嘤呢。
明昭顿了一下,放轻脚步闪到一旁,也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偷偷听起了云曦对着架子上的葡萄诉衷肠。
“我招谁惹谁了……一觉睡成了什么劳什子花魁,说什么也没人信……我这都睡了几觉了,也没见能回去,以后就要老死在这里不成?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还没来得及嫁人呢,就这么蹉跎了?唉……”
明昭起先还有几分动容,越往后面听越无语,见她说着说着就把“倾听对象”摘下来脱了皮,随后又酸得嘬牙花子:“嘶,长得这么酸,你也好意思当个葡萄!”
“……”明昭抚了抚额,觉得自己就是半夜梦游见了一失心疯跟葡萄说话。
翌日,明昭也没提云曦掉金豆子的事儿,只是细观她行为举止,不免对她以前所说的有了一丝动摇,特别是云曦看见他衣衫破了帮他缝补的时候,他也看过那针脚,有几分工夫。
青楼女子自幼教习琴棋书画以博恩客欢心,应该不会教女红刺绣一类,这么看来倒十分可疑。可是,明昭除了怀疑,也别无他法。
烨叔见云曦一日比一日怏怏,常挑着担去山下的城镇弄些吃的玩的回来,还专门给她弄了一面镜子。
云曦捧着镜子固然欢喜,不过注意力却在别处,欣喜道:“烨叔,你下次再出去的话带着我吧!”
云曦觉得老呆着一处也不是个事,她总要有所行动,四处打听起来。
烨叔点头又摇头,冲她指着明昭,意思让明昭带她去。
云曦哪里敢指望他,咬唇不语。
明昭不动声色做着自己的事情,回头却主动出现在云曦面前,一身便宜,“要去就趁早,天黑前要赶回来,不然就睡野外了。”
云曦匆匆扎了头发,蹦蹦跳跳就要往外跑,明昭叫住她,左右打量了阵她的脸,拎着她的帕子,从树上折了根柳条,从她脑后的头发间穿了过去,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淡然道:“太惹眼了,遮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