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是全程观看比赛的，她看得出来，实际上琴修鹤的跳跃水平并不弱于瓦连京和弗瑞迪，但是裁判给Goe的时候抠门得狠。
这种情况想拿第一，要么等别人失误，要么把自己的技术提升到能碾压其他人的程度。
刀喆倒是很乐观，他对该选手的评价是：“沉稳，镇定，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
说完之后，他又转过头严肃看着秦姝：“当然，你明天就能成大器。”
男单颁奖典礼在当天晚上举行，瓦连京作为新晋一哥，笑得春风得意，把旁边的第二名衬托得越发静默。
下了领奖台之后，琴修鹤往教练席这边走，被一个外国记者中途截下。
记者先是问了几个与比赛有关的问题，接着忽然来了一个急转弯：“Mr.Qin ，What\'s the relationship with you and Ms. Qin ？！”
翻译过来就是：琴先生，你和秦女士什么关系？
秦姝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外国记者。
喂喂喂！你干嘛呢？除了是代表同一个国家参赛的选手，还有其他关系吗？
琴修鹤看了跟刀喆站在一起的秦姝一眼，马上就明白了记者的误会——这是因为文化差异，记者不知道两个qin写法不同，就觉得他们是同一姓氏。
他想了想，用流利的英语正儿八经回答说：“我们只是姓氏一样，并没有其他关系，如果硬要说的话……她是我母亲的客户。”
欠着他家二十几万的大“客户”秦姝听到这个回答，呵呵一笑。
记者点点头，最后毫不保留赞美道：“说到花样滑冰女单和男单，华国通常被称为贫瘠的荒漠，我没想到在索契冬奥后，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会绽放出两朵璀璨夺目的花朵，你和秦女士都很出色，祝福你们的未来能像风一样驰骋和纵横。”
这是一段说得飞快又带着点儿口音的夸奖，如果不是desert这个单词，秦姝可能就听不懂了。
desert，通常形容不毛的沙漠，乍一听觉得像贬义词，不过这个记者后面的话转折得非常好，秦姝很赞同记者的话。
但是记者说只有女单男单？
不不，秦姝相信在华国的未来，冰舞也会越来越出色！
琴修鹤本来找秦姝有事，被这么一耽误差点忘记初衷，他站在原地想了想，两秒钟后走向教练席，先是打了个招呼：“刀教练好。”
然后转向秦姝：“自由滑加油，锦标赛后这个赛季就结束了，到时候选手会有大把时间训练，我前两天和谢尔盖教练商量了一下，他非常乐意和你探讨旋转轴心的问题，等你空闲，可以直接联系我们。”
秦姝没想到他还真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了，抬头看了看场地另一边的谢尔盖。
大鹅的前一哥这会儿也正望着秦姝呢，他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子，一身活力与风采都不减当年，根本不像早就退役的选手，对上小姑娘的目光，他用力挥了一下手。
秦姝开心抬起手朝偶像晃了晃。
刀喆哈哈一笑，拍了一巴掌小伙子的肩膀：“退役了来国家队当教练，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操心。”
琴修鹤笑着回答：“我还能再跳十年，如果十年后国家需要我，我会回来。”
秦姝由衷地对他说：“谢谢。”
然后她从座位底下抽屉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琴修鹤：“给你一盒，放宽心，我喝了好多年。”
“这是作为感谢的礼物吗？”
“不是，帮忙解决一盒吧，带多了。”秦姝回答。
“……”
秦姝：“接下来干嘛？”
“订的今晚机票，得回去接着训练，哈尔教练说要带着我们去内华达集训。”
“好辛苦。”
“那么，祝你好运。”
“你也是。”
……
次日，女单自由滑现场。
上午是抽签和赛前合乐环节。
世青赛自由滑的上场顺序比国内大奖赛规定得更严谨一些，二十四位选手按照短节目积分倒序排列，六人一组，但是每一组选手必须重新抽签，决定组内的进场顺序。
秦姝运气稳定，抽在第三位出场。
前面两位是小瑞丝琳和索菲亚，后面的是桃泽织姬，中北真由美软玉和玛蒂尔德。
小瑞丝琳在冰上的发挥如短节目一样稳定，没有失误，clean了所有动作，得到了202.16的高分，这个分数放在往年的青年赛是能夺金的。
或许有人会说索菲亚去年207.12，但是她那次可是超出第二名十分！
索菲亚今年并没有延续那样的成绩，总分199.96。
所以大家都觉得小瑞丝琳这回要爆冷——拉脱维亚的选手夺金，那不得上体育赛事的头版头条？
“我去了教练！”秦姝脱掉外面的队服。
“去吧！”刀喆说。
“别有压力。”江白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件印着五颗星的队服，跑到最前面充当工作人员：“领个奖牌就行。”
秦姝点点头，然后一蹬冰面滑至场中，轻盈的布料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下，她的这身比赛服一改大奖赛时的风格，采用了浓烈而艳丽的色彩。
紫色，深绯，浅青，正黄……这些颜色交织在同一件衣服上，看起来却并不混乱，显示出设计师高超的艺术欣赏能力。
敦煌壁画上舞女的服饰本就是艳丽的，只不过在岁月的侵蚀下，被剥夺了原本的色彩，这次由迪莉娅自由发挥，这位顶级设计师将大唐那一片祥和、歌舞生平的景象全都绣进了这小小的一件衣服中。
小姑娘化了一个唐代仕女的妆容，眼线在眼尾往上一挑，将她本就有些上翘的凤眼勾勒得略显妩媚，绯色眼影顺着眼线斜面延长，远山眉长至鬓角，她额头上还贴了一只花钿，亭亭玉立地站在冰上，就像从敦煌壁画上走出的绝色舞姬。
第40章
“The next Junior Ladies of Free Skating, representative China，Shu Qin。”现场广播介绍了出场选手。
十几秒的延迟后，国内体育频道也响起解说清脆的声音：“接下来出场的是, 华国选手，秦姝，自由滑音乐——敦煌。”
斯德哥尔摩和B市有六小时的时差，国内大部分的打工人都刚上班。
这一天正好轮到秦振宏坐诊，一小会儿时间排号的病人就到了几十位, 他将再次错过女儿比赛。
楚骊霞上午没课, 课件早就备好，作业也已经批改完毕, 于是悄悄把手机支在课本中，戴上耳机打开了体育直播频道。
与此同时, 全国各地的冰迷，包括关榆，杜达古拉，宝曼吟，杨宜童, 陆虹影……在这一刻都紧紧盯着或大或小的屏幕。
秦姝的考斯滕虽然没有彩带、水袖之类，但那蓬松轻盈的布料在小姑娘飞快的滑行下, 飘逸程度不亚于壁画中的飞天舞女——裙袂飞扬，绚丽的色彩随着步法舞动, 如同天空边际的一抹彩霞。
大一字, 燕式巡场，螺旋步……
节目开头是几个大开大合的优美滑步, 小姑娘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仿佛要乘云而去, 然后她双脚一错, 接了一个小幅度跳跃，以illusion的难度姿态进入旋转，浮腿后仰转了几圈，紧接着立刻拉住浮足的刃，身体下压，弯成甜甜圈的形状，四周后，浮腿高高抬至头顶，双手往后握住脚腕，变成了一个漂亮的烛台。
小姑娘的考斯滕衣袖两边缝制着一周薄如蝉翼的纱縠，随着这个贝尔曼的动作鼓了起来，像一圈光晕一样将她笼罩。
“完美！”
3号教练赞叹。
这是一个水平超出绝大多数一线女单的跳接躬身转！
选手的轴心稳定，冰鞋没有位移，姿势标准，双腿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
这一回九个裁判完全没有异议，一致将这个旋转定为四级，而且Goe给到了2.14的高分。
毕竟在青年组的国际赛事中，只有“软玉”能做到这个程度。
“咦，秦姝在大奖赛的那套编排里，这不是最后一个动作吗？”江白帆问出了国内冰迷的心声。
刀喆当然知道秦姝改变了动作的顺序，其实作为一个教练，他应当是对选手最了解的，但是遇见秦姝，刀喆是真的不敢预测，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也许是想提高难度，也许想让动作更加合乐，或者两者都有。”
临时提高难度这种事，秦姝不是没有做过，更何况她这次的短节目只排第三，小姑娘完全有理由拼一把。
只是她状态调整得怎么样，能做到哪一步，尚且不知。
曲子的开头是鼓声，编钟，一段悠远的驼铃，秦姝的那个小跳正好踩上鼓点，接下来的旋转完美卡进铃声。
就像刀喆说的，她想让动作更加合乐，于是她做到了，在电视机前的老冰迷看来，这个开场不仅不违和，甚至比之前把三个跳跃都堆在开头那套编排，更加吸引人心。
没有铺垫，直接把节目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展现给大家，从魏晋，到北周，再到隋，唐，五代……那是滚滚而来的，华国博大恢宏的传统文化！
小姑娘摆动双臂，一路向后滑至冰场的西北角，冰鞋的内刃往下深深一压，向后高高跃起，腾空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恰好完成一周旋转，然后她迅速收紧身体，在接下来的落冰中又完成两周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