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家女儿马上就要嫁到东宫去了,顾爹爹越忙碌越是舍不得莺莺,所以最近对莺莺管的宽松,还吩咐管家多支些银子给莺莺,让她买首饰衣裳,这刚好合了莺莺心意。
有了银票,她完成计划的底气也就越足,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莺莺买的都是些小巧又贵重的首饰,漂亮的衣裙只有两三件。
晓黛是莺莺的身边人,如此时间久了,自然最先发现自家姑娘的不对劲儿。
在莺莺又一次拉着她入银楼时,晓黛看着认真挑选首饰的莺莺,指了指一旁华贵又精致的金簪道:“姑娘不如试试这支海棠宝珠金簪?”
莺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试了,反正试了也不会买。”
那支海棠宝珠金簪好看是好看,搁在往日莺莺瞧上了也许就收了回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慎重。
这金簪实在太惹眼了,识不识货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簪子的金贵,莺莺还是更喜欢一些看着不起眼的小首饰,必要时只要拿去当铺典当就可。
从银楼出来,莺莺拉着晓黛就要往其它首饰铺子去,晓黛抱着莺莺买回来的一盒子首饰,再次提议道:“奴婢听说彩云布庄新上了一批货,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晓黛再三的试探已经很明显了,莺莺知道她察觉出了问题。
莺莺压根也没想在她面前隐藏什么,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拒绝:“今日不去了。”
“可是……”晓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止住。
之后她跟着莺莺逛了一整天,直到二人回了顾府,晚上晓黛帮莺莺梳发时才低声问:“姑娘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奴婢?”
莺莺从镜中看着晓黛落寞的面容,突兀吐出一句话:“我准备废了和钦容的这门亲事。”
“什、什么?”晓黛愣了愣,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梳篦。
不给晓黛开口的机会,莺莺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正在进行一个计划,若是成功,我不仅能让陛下主动废了我与钦容的婚事,还能保顾家无忧,顺便让自己摆脱顾莺莺的身份。”
“若是计划成,之后这世上再无皇城顾莺莺,我会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所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莺莺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说完就静静等着晓黛的回答。
房中安静,一时间只剩低微的呼吸声。晓黛脸上的笑意消失,她拿着梳篦缓缓垂下手,好似半天才回过神来。
“姑娘把这些全告诉奴婢,就不怕奴婢说出去吗?”
若是以前,无论莺莺想做什么,晓黛都只会点头随着她胡闹,从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莺莺眨了眨眼睛,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反问了她一句:“那你会吗?”
晓黛脸色一白,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肩膀微微发抖。她问道:“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莺莺回:“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世晓黛至死都对她忠心耿耿,这样就足够了。
很快房内又陷入安静,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莺莺摸了摸自己顺滑的头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晓黛不解:“你跪在地上干什么呢。”
“问你呢,你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冒险,你前几天不还说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莺莺歪头哎了一声:“难不成你现在反悔了?”
“不会反悔,奴婢至死不悔!”晓黛连忙着急回道,眼眶有些发湿。
“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抽了抽鼻子小声:“姑娘还是先听奴婢说几句吧。”
晓黛觉得,事到如今有些秘密也该说了,“奴婢其实是陛下的人。”
莺莺还当晓黛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啊。”
六岁那年,武成帝微服私访来了顾家,瞧着莺莺伶俐可爱又过分活泼,于是把文武双全的晓黛赐给了她,这事儿全皇城的人都知晓。
晓黛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着急道:“奴婢的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说,不管跟了哪位主子都要一心一意的伺候,为主子生为主子死,不可有二心。”
“可奴婢在来顾府前,陛下曾召见过奴婢,陛下说要让奴婢跟在姑娘身边好好护着您,还让奴婢……”声音微顿,晓黛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还要让奴婢随时往宫里汇报,您和哪家公子走的近。”
说起来,晓黛还比莺莺小一岁,虽说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但到底也只是个小丫头。
儿时懵懂无知,晓黛虽心向莺莺但无力拒绝武成帝的要求,只能时不时向宫里传着消息。她并不知道莺莺是凤命,只是发现忽然有一天,陛下更改了命令,直接让她传莺莺喜欢哪家的公子。
从皇城各家名门到裘郁,最后是钦容、景兆时和燕宁殿下,这些年来晓黛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往宫里传一次信,心中的罪恶感就加重一分。直到莺莺和钦容太子的婚事定下,晓黛才停了往宫里传递消息,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如今不再做不代表之前没做过。
莺莺听完晓黛的讲述,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还有心思发呆,她想她明白前世钦容那句话的意思了,原来他早知晓黛和武成帝之间的秘密。
——你有一个好丫鬟,只是可惜了。
可惜她有事瞒着你,可惜她对你不忠。
事实上,晓黛除了会定时给武成帝汇报莺莺的情况,并未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然而钦容眼里融不得沙子,再加上晓黛武功高强,总是纵容着莺莺甚至可以带她逃跑,钦容会杀她是必然。
“姑娘?”晓黛把该说的都说了,她都准备好迎接莺莺的暴怒了,然而等了一会儿莺莺都没反应,反而还对着她发起了呆。
被晓黛唤回思绪,她‘嗯’了一声,“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晓黛将这话听得明明白白,脸上大喜与不解的表情交错出现,最后她喃喃道:“可是……姑娘不怪奴婢吗?”
“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就不怪。”
晓黛赶紧点头,生怕莺莺反悔似的,“只要姑娘不厌恶奴婢……不对,不管姑娘还喜不喜奴婢,奴婢都愿一直跟随您!”
“行了。”莺莺把人拉起,“那我和你说下我之后的计划,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夜越来越深,窗外树影斑驳。
其实莺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不,其实她是知道的。
重生回来,莺莺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人或是事,早在她们上清光寺、在晓黛一遍又一遍追问她喜欢谁时,她就有了大致的猜测,等到兆时告知她身为武成帝极为看中的凤命后,很多事情也都清晰了然起来。
如今她敢把自己的计划告知晓黛,就是笃定了晓黛会告知她真相,也完全信任晓黛对自己的忠心。
“……”
莺莺没钦容那般缜密的布局和思考,她想出来的主意很简单,无非就是假死。
如今赐婚已定,再加上莺莺身上所谓的凤命,想要靠武成帝或钦容解除婚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从她自己身上下手,在不连累顾家的情况下,唯有意外‘死亡’最简单有效。
再一次出门,莺莺和晓黛都放松了不少。二人在银楼挑挑捡捡,选了一些首饰后去了彩云布庄,在那里定制了两身衣裳。
说是两身衣裳,其实莺莺用自己的名义只定了一条,另一条她是让晓黛以自身的名义定下的,如此她们就有了两身一模一样的衣裙,也好方便之后的假死计划。
从彩云布庄出来,莺莺无意与裘安安遇上,二人见了面不由都有些拘谨,裘安安干咳一声招呼:“好巧啊。”
莺莺点头,“是挺巧。”
彩云布庄人来人往,两人站在门外寒暄总归不是一回事,何况二人关系不亲密,也没什么可说的。很快,两人一个进布庄一个出布庄,在莺莺与她擦肩而过时,裘安安不太自然道:“春喜厨艺又精湛不少,你……无事可以过来尝尝。”
不等莺莺有所反应,她生怕莺莺拒绝似的快步进了布庄。
“姑娘怎么了?”与裘安安遇见后,莺莺思绪不由有些飘忽。
晓黛喊了她两声,“天色还早,咱们是再去别处逛逛,还是回府?”
莺莺正要说回府,抬头顺着景和酒楼的窗口看到屋内的人,咦了一声拉着晓黛快步跑了进去。
景和酒楼天字号包房内,顾凌霄正无聊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时他疑惑挑了挑眉,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莺莺时好笑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莺莺几步跑到顾凌霄面前坐下,好奇道:“难不成哥哥是在约见什么秘密小情人?”
“胡说八道。”顾凌霄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
很明显,顾凌霄是在等人。
莺莺知道自家哥哥人缘好朋友也多,无事就会约朋友一起出来吃个饭,但如今西北边境随时都有变故发生,在这种时候他不会有闲工夫约朋友吃饭,最重要的是——
哪家公子这么大派头,敢让她哥哥这般等人?
想起刚刚遇到的裘安安,莺莺不由就有些想歪了。
“哥哥这么大岁数了,难不成至今都没个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