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名远是她现在用的这个身份的生父。哪怕这个生父逼死了生母, 哪怕她改了性, 跟他断绝了关系,哪怕成了仇……可生父就是生父, 他若是死了, 她这个“亲生女儿”就必须守孝。生父的孝是三年,三年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祝家不想这件事再起波澜,所以就只能将这个消息掩盖。
孝大过天,如果她知道消息却不守孝, 那肯定就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孝,德行有亏。一个德行有亏的女子,又怎配为后?
祝家的人不知道她并不是那人的女儿,怕她受到影响。毕竟是生父,再恨作为亲生女儿,若是知道他已经死了怕也是心有所动。所以干脆就瞒着她,毕竟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不知者不罪。
既然所有人都瞒着她,那她也只好当作不知道了。她不知,也不问,于是所有人便全都忘记了这个人。
不过,虽然李名远的事情他们都瞒着她,甚至提也不提,但对付王家的事情,他们却一点都没瞒她。尤其是祝鸿,他这会儿还没会试过,也就没有正经的工作,每天就可着劲的找王家的麻烦。要是让王家吃了亏,他就兴高彩烈的回来跟她表功。
今天让王家的谁谁栽了跟头,明天让王家的什么罪证被爆了出来,后天又坑了王家的谁一脸血……说实话,他的能力有限,毕竟他非长子嫡孙,又未入朝,所以能调动的力量有限,也只能做这些小事。可他乐此不彼,专从小处着手,一点点的打击着王家。
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却硬生生将王家啃下一块肉来。不大,却足以让王家痛。
至于其他人也没闲着,老太爷对上王家的老太爷,三位舅舅对上王家的中年一代,祝湛则是跟王家年青一辈死杠起来。争权夺利,倾轧打压。虽然以前两家也是这状态,可这一次,祝家是动了真火,颇有些不顾一切。
两家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祝家家风清正,比王家干净的多。且祝家的男人都是没有妾,夫妻同心,兄弟齐心,也没有什么不屑子孙,纨绔之弟。可王家不一样,王家虽然也位高权重,可他家族内部却是乱成一团。
没有什么攻击比来自内部的瓦解更有力!
祝家从外部打击王家,同时又挑拔王家自己内部乱了起来。在时间转到荀越汐嫁人之时,王家已经大副度缩水,权势也已经远不如过去。
这算是祝家给荀越汐的交待,也让别人知道,欺负了祝家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
皇帝娶后在本朝乃是头一次,所以整个流程都是新拟定的。因为定的时间比较紧,很多程序都轻减了。
可晒妆这一条却还是有的。
大婚前一天,十里红妆铺开,从祝家抬出,绕城一周再抬进皇宫。京中百姓今天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了……到不是晒妆这事有多新鲜,毕竟哪家嫁女儿都是要晒妆的,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可这是皇后的嫁妆啊,自然特别不同。
嫁妆是新嫁娘的底气,也是娘家的脸面。祝家虽然不会跟皇家别苗头,可却总是要胜过近几十年里的排场,成为最好的那个。因为这个新娘将会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那么其他的一切自然也要配得上她。
那摆出来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文物里最贵重的,书画里最珍贵的,宝贝里最稀有的。有一些,甚至是传说中的东西,普通人连听也没听过,更别说见了……每一件报出来,都让人为之向往,心起羡慕。
前一日晒妆,第二便是出嫁。
祝清这几天总是守着她,姐姐出嫁本该是喜事,可她却实在笑不出来。虽然这次姐姐出嫁跟上次大姐姐出嫁时情形完全不同,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终于到了正日子,她更是抱着荀越汐就哭:“姐,我舍不得你。”
荀越汐也挺舍不得这小丫头的,可她现在也不能说不嫁啊。“乖啊,不哭,等过段时间,我安顿下来,便接你去玩。”
“姐……”
到了吉时,她穿着凤袍,戴上凤冠,遮上一副龙凤呈正祥的盖头,被祝湛从房里一路背出来,拜过祖父母,听过训,又被背到祝家大门口。
祝家宅子不小,这条路并不算短,荀越汐觉得幸好她现在还小,身量没长成。要是再大点,没准祝湛根本就背不动她。
“汐儿,祝家是你依靠,是你的退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豁出性命,大哥也会帮你。”
荀越汐本来对于嫁人还没什么感觉的,之前还闲闲的胡思乱想着,结果祝湛这话一出,她心里突然就酸了起来。声音也哽咽起来:“大哥,我知道了。”
“记着,是任何事。”哪怕是弑君,只要是她所想,他也愿为她拼一拼。
“恩。”
未到门口,司徒宪已经迎了进来。帝王亲自迎亲这种事,刚提出来时,被很多人反对。可司徒宪一力坚持,太上皇诸事不管,这才有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幕。可到底没迎到最里面去,只到半路就把荀越汐从祝湛背上抢了过来。
“多谢大哥。”之前那几句话他可是听得真切,知道他是真心疼爱汐儿。身为皇帝,这一声大哥的份量,那是极重的。
“好好待她,莫欺负她。”祝湛眼眶泛红,看着盖着盖头,看不到脸的妹妹。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自然。”司徒宪笑道:“她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我自会好好待她。”至于欺负么,就看这欺负指的是什么了。有的时候,还是有必要欺负一下的。
别人迎亲用的是花轿,荀越汐坐的却是龙辇。她跟司徒宪两人全都坐在上面。
至于其他到并没什么不同,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送入宫中,拜天地父母,他的父母不在,拜的便是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之后入洞房,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荀越汐还小,自然不需洞房,趁着良辰吉日,顺便又将封后典礼给办了。祭告天地鬼神,祖宗先人。
忙了一整天,虽然没走多少路,可是却特别累。
但幸好,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而这样的事,一辈子就只一回。累这一回,到也没什么。荀越汐甚至还想着,值了,见识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的。至于女子出嫁该有的欣喜羞涩忐忑,她却是半分也无。
虽然她在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安安份份的老实的当个大家闺秀,可灵魂到底不是那样,依旧有普通女人那样的感受。
“我以后住这里吗?”荀越汐没住后宫,直接住的就是之前太上皇住,后来司徒宪住的寝宫。只是这里现在已经大变了样,她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一切却还陌生的很。
因此,一回来,她便开始探索自己的地盘。
“对,以后就住这里。”司徒宪伸手拉着她手:“把这身累赘换下来,梳洗一下,我让人摆膳。”
荀越汐摸了摸头上的凤冠,确实挺碍事的。便让人进来帮着御妆,梳洗更衣。室内燃着龙凤喜烛,可惜今天却并没有真正的洞房花烛。
等到用完膳重新梳洗过,荀越汐才终于有了自己成亲的意识,因为有一个人,要跟她同床共枕。
看着早已梳洗过,换了明黄中衣坐在龙凤床上的人,她第一次有了踌躇。
“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司徒宪向她伸出手。“现在天还很冷,夜里尤其凉,别冻着。”
荀越汐仿似惊醒,缓缓走了过去。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的很大,而她的很小。
他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怀里,然后直接塞到被子里。没有一点暧昧……这让她轻松不少,但一想到要有一个人跟自己睡在一起,心晨还是有点别扭。
“我们要……一起睡?”
“自然,我们已经成婚。”司徒宪一点也不尴尬,也躺了下来,极其自然的将她搂在怀里。荀越汐身体下意识的僵硬起来,差点直接一掌拍出去,得靠毅力死死阻止才行。幸好,之后他就老实的很,手搭在她腰上,隔着中衣,一动不动。
虽然一开始有种异物感,可时间一长,他手心的温度与她腰间的温度变得一致,她竟也就不那么不自在了。
“感觉怪怪的。”荀越汐半晌,慢慢放松了身体,然后突的咕哝了一声。“我从来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忘记当初我们在扬州的时候了?”那时候他们在野外,从来都是抱在一起睡的。
荀越汐还真忘记了,她又咕哝了一声:“那时候可不是床。”那时候情况特殊。两个落难的小孩抱在一起取暖罢了,而现在,却是孤男寡女。好吧,不是孤也不是寡,他们是夫妻,跟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可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才更尴尬。
“我从未忘记过那时候。”司徒宪搂着她的手没动弹,却用了力。他从未跟人说过,从被卖进那里之后,他便再不敢闭上眼睛,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再醒来就被丢到哪个恶心的男人床上。也怕闭上眼睛,就再睁不开,只留下无力的不甘。后来获了救,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她都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