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宋亦,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你想做什么?”
宋亦一时感慨,他紧密计算的每一步路,长公主只看了一步,便推出全盘,心计不可谓不深。
宋亦也是坦诚的人,既然扶若这样问了,他干脆就说了实话,“把底牌亮出来,在殿下面前也能有底气,不至于在府里当个闲人。”
听上去这话没什么联系,但是一想到刚刚易清的遭遇,扶若就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
扶若顿时无话,过了会儿再说话,语气就缓和了一些,“你是想与本宫联合,查清易家倒下的真相……”
宋亦第一次大了胆子,敢打断扶若的话,“殿下,这些东西不是我该考虑的,除非是少爷恢复了正常,合该少爷来考虑。”
闻言,扶若定定看了一眼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一眼,看似什么都没有表明,心里之前那个想法,却又冒了出来。
宋亦被这一眼看得心底发凉,早就憋着的话,突然就说了出来,“再者来说,易家不过捎带的而已。”
扶若视线微顿,未正眼看他,周身气势却更加摄人,书房里的气氛,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
*
另一边,临渊阁里,易清上好了药,坐在桌边等人铺好床休息,无聊着观察自己,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讶,把自己右手腕的一块,呃假皮撕下来。
懵逼了三秒,易清回过神,然后举起来让陆见看,问道,“小陆,这是什么?”
陆见正给易清收拾床,平日里武力高强的人,整理被褥这种精细活,竟也干的有模有样。
听到易清发问,立时转过身看,视线凝到易清手上,看清是何物后,顿时淡定了下来,还当是什么呢?
陆见便又转回去铺床,边慢悠悠答道,“少爷低头瞧瞧自己的右手腕。”
易清顺着话音低头看,右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很淡很小,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少爷小时候生辰宴贪玩儿,掉进了偏后院的枯井里头,这是你自己扒拉的呢。”陆见想着易清许是不记得了,又继续解释道。
顺着陆见解释的话,易清努力回想许木曾给他交代的事,似乎与陆见说的,有些许出入。
他手上这疤,貌似不是掉枯井里的。但再仔细回想一下,小木头似乎又未曾跟他提过手上的疤。
“小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了啊?”易清忍着脸上,身上传来的痒痛感,皱皱鼻子又问道。
陆见铺好了床,走到桌边倒了口水喝,就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假皮,给易清那疤又给盖上了。
“少爷你这记性,能记得什么,无非就是东边街角的卤猪蹄,或者正大街的鸭脖子。”
陆见像是带了点笑意,如往常一般的怼回易清的话,但易清看了看自己光洁如初的右手腕,又瞧了瞧手里那张坏掉的死皮。
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这么重要的事情,小木头怎么会没跟他说呢?
他来到这个地方都快两个月了,除了睁开眼那会儿看到许木,自从扶若一出现,小木头就“销声匿迹”了。
要不是他知道扶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皇二代,呃……也不是很普通。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穿到了封建社会,没什么七七八八的鬼神,他还以为小木头消失跟扶若有关呢。
易清陷入沉思,在陆见眼里就是在发呆,他想依着少爷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想不起自己这手是怎么弄的。
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易家很多的事情,连陆见都是只知二三,何况七岁之后,智商再无变化的小少爷。
要真想知道,除非少爷恢复正常,自己去问松松,松松知道的,可比他多了。
“好了少爷,赶紧睡会儿觉,我让璀衣进来看着你,可千万不许挠痒,知道吗?”
易清想不出个所以然,刚一回神就听到陆见不许他挠痒,顿时苦了脸。
“不要吧,少爷会被痒死的。”易清眨着眼睛看向陆见,可怜兮兮的撒娇。
第27章 柿子挑软的捏
陆见准备要走的步子一顿,想了想把外面侯着的璀衣,叫了进来,“少爷若实在难受,你便用那小木耙子给他轻轻揉两下。”
说完这句,璀衣怯怯点头,陆见想到他家少爷的性子,又嘱咐了句,“可不能使太大力道,少爷身子娇贵得紧。”
易清本来蔫蔫趴桌上,一听这话,立马高兴的要起身过来抱陆见,陆见顾及他身上还过敏,手勾着易清的衣领,把他拉停在了面前。
“现在少爷可以休息了吗?”
“可以!少爷现在就睡!”
一问一答之间,易清动作迅速的上了床,乖巧的盖好褥子,摆出一副下一秒就睡过去的姿势。
璀衣等了会儿,没见这二人说话了,于是拿起小桌上的挠痒痒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陆见在院外站了会儿,没听到他家少爷提太过分的要求,就只是说挠几下背,他满意点点头,就往长公主书房那边去了。
*
公主府书房内。
“主子,属下把管家带来了。”
书房的气氛瞬间轻松一截,宋亦在扶若黑沉的目光中,深深呼了口气,我太感谢若羽了,感恩的心,感谢若羽。
扶若几乎是从喉咙里压着发出来的声音,音调低极了,“……进来。”
若羽先进来,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再看到扶若的眼神,顿时退了出去,把陈管家推进来。
主子的眼神有点可怕,他还是不进去触霉头了。
宋亦看着若羽行云流畅的一通动作,深深的体会到了感同身受。
那个若羽,把我也带上呗。
陈管家战战兢兢的立在下首,惴惴不安的瞅了一眼扶若,又看看离他三步远的宋亦,越发惶恐。
管家规规矩矩跪下,低着头声音有些紧张,“殿下,可是要吩咐老奴做什么?”
下首跪着的人满头灰白之色,眼角脸上皱纹深重,看模样就是操劳用心的为主之仆。
扶若心里对陈管家是有些尊重的,毕竟他是她母妃留下,照顾她的人,这次的事,扶若心里七七八八估摸着有了猜测。
但还是要问清。
“陈叔,你院里的海棠,是哪来的?”
陈管家眼瞳登时一缩,面上神色紧张极了,心里忐忑不已,嘴巴开合几次之后,颤颤巍巍道,“回殿下,这是副君派人送到府里来的。”
闻言,扶若却定了心,她方才便觉得这事与扶珏有关,没想到果然有关,“这些树如何留住的?”
陈管家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扶若的意思,扶若下令毁掉府里海棠树的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这些海棠树,是在殿下您下令后一段时间送来的。”
扶若几乎是瞬间想到,这个时机太巧了,把握的刚刚好,就像是早早预料到似的。
“副君可带了话?”
约摸是扶若的态度并不是很冷,管家心神便定了些许,“只说是上好的海棠品种,送来给殿下观赏,让老奴好生侍候,旁的无话。”
“观赏?陈叔,本宫倒想问一句。”
扶若说到这里,停了片刻,直到陈管家疑惑的抬头看向她,与她墨黑双眸对上,浓墨的如同夜雾般深远。
“谁才是你的主子?”
冷的结了冰渣子一样的声音,伴随着上位者特有的强大气场,顿时充满整个书房,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
宋亦几乎退到书房角落,简直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早知道长公主暴戾恣雎,他这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宋亦更加觉得自己沾了自家少爷的光,总觉得要不是因为少爷,换做别人跟她提条件,可能死了百八十回了。
陈管家额头的汗珠,划过脸,就跟小溪流一样落,更别说背后已经湿透,声音结结巴巴,“殿……殿下,老奴……老奴自然效命与您。”
扶若态度半点不松动,又问道,“那海棠花该如何解释?”
话音刚落,陈管家的紧张之色就变成激动了,说话顺畅了不少,话里居然还有些愤慨。
“过敏的人是易家公子,又不是殿下您,况且老奴种在后院,谁料到易公子会去呢?”
扶若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对清清的宠爱表现的那么明显,管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话明摆着就是看不顺眼小傻子。
可她不理解的是,小傻子怎么招惹到陈叔了?
而且,陈叔怎么知道小傻子过敏呢?
她下令砍海棠树的时候,可半点没提过原因。
宋亦一听这话,已经顾不得对扶若的忌惮,胆子随之大了起来,但语气尽量保持委婉,“您的意思是,我家少爷自找苦吃?”
管家没应声,但是他的动作神态表现的很明显,就是宋亦说的这个意思。
宋亦看他这个样子,差点气笑了,宋亦原本客气点,是想着陈管家是个老人家,但是有的人,老了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陈管家,我就想知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少爷过敏,还种着这些海棠,甚至不听从殿下的吩咐,做这些事时,怎不细想想你有几分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