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扶若的态度,不是已经变好了吗?为什么!这么大的责任,她居然没有揽下!
扶珏整个人都傻了,这堤坝失修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但发展到现在,赈灾肯定要他去,那种远离靖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他才不想去。
这个御史不是扶若的人,也不是扶珏的人,御史台的人向来不站队,所以更加严正清明。
换而言之,他和扶若受罚的几率,全看父皇断定。
闻听扶若这话,承德帝倒有些惊讶的意味了,倒不是惊讶这事跟扶珏有什么关系。
而是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个大女儿,有多宠爱小儿子,简直比起他这个父皇对待小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生今日这话,却像是疏远了不少。
“噢?太子,既然如此,你且说说是何缘由。”
扶珏僵硬的站出队伍,与扶若并排跪在下首,趁着俯身的间隙,眼带愤愤的瞪了一下扶若。
瞪完人立马恢复了平时的神态,扶珏自以为自己表情管理的很好,但不知道他的作态,全部被扶若看在眼里。
“启禀父皇,儿臣对此并不知情,况且通县非是臣所管理,又谈何有话要说。儿臣实在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扶若淡淡看了一眼他,如同古井般无波澜的视线,深重的似有万千言语,眼底深处那点光亮,兀的灭了。
其实扶珏在赌,他不觉得扶若敢把通县管辖权变更的事,在这大殿上说出来,毕竟这是很荒唐的。
而且她对他那么好,替他揽责的事,也不差这一次。
再说了,扶若应该也不想让父皇对她失望吧。
只他念头刚落,扶若便开了口。
“通县确实是臣管辖之地,但这是四个月之前的事了。”
扶珏惊讶的瞬间失声喊道,“长姐!”
触及扶若面无表情的模样,才陡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在朝堂之上。
承德帝早料到这事不好解决,却没想到管辖权这里也出了问题,听到扶若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扶若,上前来将缘由禀明。”
扶若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直身子,把声音提高了不少。
“通县管辖权已在四月前,被臣转交给副君,因此通县的相关消息,臣已是许久未闻,自然无法知晓当地发生了涝灾。”
闻言,满堂哗然,大臣们顿时窃窃私语的讨论了起来,他们可是第一次听说管辖区这东西,还能变来变去的。
承德帝眉头紧蹙,威严浑浊的目光停在扶珏身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椅扶手,呵斥道“荒唐!”
扶珏不由得心里发紧,面上神色便不自然了些,扶若却依然站的笔直,脊背都不曾弯半分。
甚至在承德帝看过来时,抬头与他对视,半点不惧怕的神态。
就因这两人的神色表现,承德帝不自觉的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心里有了计较。
“太子,朕问你,长公主所言是否属实?”
扶珏咬咬牙,狠下心不认,“儿臣……不知。”
扶若兀的轻笑了声,笑里的讥诮几乎化成实质,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极为清晰,落在殿内每个人心上。
“副君,协约可还在本宫书房内呢。”
淡淡的一句话,简直打碎了扶珏所有的妄想,扶珏震惊的看着扶若,不敢相信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只觉得嘴里似乎有一股铁锈味升腾,心间的震惊不消说,莫名其妙的背叛感,几乎盈满了他所有思绪。
但多年来的伪装本能,让他很快想好对策,扶珏装傻充愣似的反问道,“难不成雁州还有使人改变记忆的药物?长公主所言,孤真是半句不明。”
扶珏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卸,话里话外都是不知情的样子,更叫扶若生厌。
自从重来一世,她看清这个弟弟的真实面目后,就最不耐他这模样。
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她一个女子敢做敢当,实在窝囊的紧。
扶若于是微微俯身,面向上首,语气似乎稍带着丝敬意,“启禀皇上,臣当日与副君说定后,签有一份协议,分成两册,各自保存。”
“臣手里的那份……”扶若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扶珏打断了。
原以为扶珏又要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他居然改变了态度,承认这个协议的存在。
“等等,孤适才想起确有此事,许是近来公务繁多,记混了。”
扶若这时不由得高看一眼自己这个弟弟,此前她只觉得扶珏又蠢又恶毒,所作所为都由背后的人指点。
只是现在他的态度转变,让扶若意识到自己有些低估他了,毕竟他脸还是挺厚的。
承德帝一直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直到扶珏这话一出,他才出了声。
“朕只问你二人,如今通县该由谁去处理?”
两人沉默了,说去不好,说不去更不好。
扶若顿了一瞬,竟是对着承德帝道,“臣但凭皇上吩咐。”
扶珏还想着推个人出来,结果被扶若这话说的,只能跟着附和一句,“儿臣听从父皇的安排。”
承德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再是糊涂身体不舒服,也不会昏到分不清发生了什么,关于派谁去通县,他心中早有定夺。
方才不过是试探而已。
“此事拖至如今局面,你二人都脱不掉干系,辖区之权,岂容儿戏。”
“长公主,回府禁闭一月,抄写佛经为通县灾区百姓祈福。至于太子,便由你亲自去往通县赈灾,监管工人修缮堤坝。”
“这个安排,尔等以为如何?”
扶若和扶珏还没开口,后头大臣们比谁都激动,一个个喊着“皇上圣明!”“皇上英明。”纷纷山呼万岁。
扶珏有苦难言,憋屈的接了旨,他还当父皇会让扶若去,凭什么让他去,又不是他引的洪水。
都怪扶若,她要是揽下责任,不就没这么多的事了吗?
扶珏视线不自觉的扫向扶若,眼底有嫉恨也有不明的情绪,扶若只当没看见。
她和扶珏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尺距离,咫尺天涯之间,彼此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变了,但都不挑明,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平静下是波涛汹涌,只差一个更加适当的理由戳开。
早朝下了之后,扶若走在最后,堪堪迈了几步距离,就被承德帝身边的大太监顺福叫住了。
“拜见长公主。”他矮身行礼,扶若未做刁难,扬手让他起身,也不说话,等着顺公公说。
顺福看她这神态,猜想皇上这次打算又要落空了,“殿下,皇上让您在宫里用膳。”
果不其然,扶若神色不变,稍稍拱了拱手的淡定回答,“恕臣难以从命,实在是府里有人等着,臣放心不下,这事皇上应该知道吧。”
她说话简直不客气极了,跟她这个人一样,冰冷不近人情,一年到头板着脸,话都不说多的,除了怼人的时候,话又多又毒。
顺公公历来被朝中大臣捧着,这些年很少被怼,偶有一两次都是扶若对他不客气。
顺公公少有讪讪的低了低头,想到皇上一脸期待的神色,咬咬牙又坚持了一句,“殿下,既是陪皇上用膳,料想易少爷应当不会闹的。”
哪知道,扶若周身气势更加冰冷,视线扫到他身上就跟结了冰似的冻人,“恕难从命。”
冷冰冰的四个字,砸在顺福身上,而后转身离开,暗红云纹长袍从他眼前划过,那抹赤色暗的就像是血滴凝固在黑木上,冰冷又透着股寒气。
顺公公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跟从他的小太监,跑过来关切的问候。
顺公公不由摇摇头叹气,皇上,这殿下的心结,不好解啊。
第23章 找人暗鲨掉?
扶若回府的时候,只有满树的紫薇花摇曳生姿,以及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其余的人都没见了。
没有打扫院子的,没有修剪树枝的,连最爱围在一起绣花的几个侍女,都没见了。
扶若恍然以为公主府遭了什么变故,待她又往里走去,才听到了些动静。
“松松,把线扯长一点,哎哎少爷,别急,你慢点。”
“小亦,看我的风筝!小新冲啊!超过小陆!”
……
又在放纸鸢?看来清清一天闲得无聊紧了,只有这点乐子。
这样想着,扶若便隐匿了气息走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几个会武的玩的高兴,就没注意到她。
直到一轮比赛结束,扶若方才从暗处走出来,几个影卫对视一看,又隐回了暗处。
果然是殿下。
成新和宋亦累的坐在台阶上扇风,易清就跟没事人一样,拿着两个纸鸢坐在桌边鼓捣,倒是陆见眼尖最先瞧见她。
陆见正要行礼,扶若伸手打断他的动作,示意不必,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走到了易清身后。
扶若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易清还是低着头捣鼓捣鼓,她竟是先耐不住出了声,“清清是在修纸鸢吧。”
易清不由得点点头,“是啊,修好之后风筝,就能飞的更高了哦。”
应完声,易清才觉得这声音,不像是之前在院子里的几个人,便抬起头看,与扶若满眼的柔意撞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