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知晓,善保是太子亲自寻来,给弟弟做伴的。
永琪眼睛一闪,淡淡地道:“先生们都夸赞善保天资聪颖,堪与七弟相比,你们莫要这般言语了。”
这话,恰恰是火上浇油,点燃了鹏柱与庆生的怒气。
他们两个不是读书的料子,在上书房混个资历罢了,永琪的师傅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管束。
家中有个被长辈看重、聪颖不凡的堂哥,鹏柱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天才之类的头衔,冷冷一笑,“天资有什么用处?贱民依旧是贱民……”
说着,愤愤地用他的膳食去了。
用完午膳,上书房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为接下来的骑射课做准备。
和珅吃得最快,把食盒递给林宝后先行出了教室,片刻,他皱着眉,被鹏柱与庆生堵在了不显眼的墙根处。
“哟,这不是我们的善保少爷么?”庆生呵呵笑着,呸了一声,“区区贱民,用着和皇子一样的膳食,很得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和珅:佟家是吧?你家银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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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考自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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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反转
若是生性高傲的人听到这句话, 定会怒火冲天,指不定还要和庆生理论理论,甚至恼羞成怒, 对庆生拳脚相向。
但和珅从小过得苦,他是惯会隐忍的, 极度拮据之时能舍下尊严与邻里借银子,早就没了高傲。
被继母苛待了好些年,他亦锻炼出了一副大心脏,并不在意什么讥讽与谩骂。
听到“贱民”两字, 和珅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骂人,这么难听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 一眼认出了堵他的少年身份。
五阿哥的两位伴读, 鹏柱与庆生,鹏柱是镶黄旗大族佟佳氏的嫡支,庆生是五阿哥的表弟,珂里叶特家的。
和珅下意识认为,这是五阿哥指使的。
上了几天的学, 和珅发现五阿哥对七阿哥有着隐隐的排斥,虽不明显, 却瞒不过市井里摸爬滚打,察言观色一绝的他。
转念一想,五阿哥读书的成绩上佳,定然不是没脑子的。即便瞧他不顺眼, 也没必要亲自指使伴读做欺侮的事儿。
上书房的风吹草动瞒不过皇上,五阿哥又何必惹了一身腥?
那么,只能是两位少爷自发的举动了。
和珅顾及这是在上书房, 不欲与两人争执,他淡淡地睨了庆生一眼,拂开庆生拦在身前的手,“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劳烦让让,骑射课很快就开始了。”
庆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和珅在回答他的问题——“你很得意吧?”
瞧见和珅不咸不淡,更没有产生恼怒的情绪,庆生一下子被激起了火气,攥住和珅的衣袖,嚷嚷道:“爷让你走了吗?!”
与庆生不同,鹏柱原先只是想警告警告和珅,出口恶气,谁知和珅冷静地不像个八岁的孩童。
他暗暗心惊于和珅的城府,真正升起了忌惮与厌恶,决心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佟佳氏有个一等公的爵位,即便这样,这个伴读的名额是长辈们求情了许久,才得了皇上的恩准求来的。凭什么和珅这个穷酸样的贱民也能一步登天,就读于上书房?
鹏举平日里自傲自己的身份,向来瞧不起和珅这类人。他越想越是不忿,冷笑着出了声:“想走?跪下磕两个响头,爷就让你走。”
两个半大少年,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和珅了高壮许多,齐齐逼来的压迫感,令人很不好受。
和珅眉头越皱越紧,好看的一张脸蛋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轻吸一口气,平静道:“这是上书房地界,不管出身如何,我是七阿哥的伴读,与你们并无差别。下跪就过了,同为学生,何必咄咄逼人?以大欺小,又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鹏柱生平最讨厌听大道理,霎时,怒火涌上心头,“别废话!你不过是七阿哥养得一条狗罢了!凭一张好皮囊哄人喜爱,嗤,也就……会听信与你。快跪!”
说罢,一脚踹向和珅的膝盖。
庆生牢牢地扣住他的手,以防这小子逃跑,眼里有着洋洋得意,你跑不掉了。
谁知和珅抿了抿唇,突然增大力气,一把抽出手腕,抓紧庆生的肩膀,一扭,一转,庆生就挡在了他的面前,正正好好接住了鹏柱的一脚。
庆生疼得眼泪都快彪出来,怒吼道:“臭小子,你敢!”
和珅冷下脸,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怎么不敢?不过一个六品官的儿子,揍了便是揍了。焉知你的靠山更硬,还是我的靠山更硬?”
鹏柱提到了七阿哥,说他是七阿哥的一条狗,他不反对,也不欲反对。只是,编排七阿哥耳根子软,且喜好皮囊,这是和珅绝对不能忍受的!
庆生呆愣住了。
他的阿玛是愉嫔的弟弟,并不成器,这么多年只在京中混了个六品的职位。但因为五阿哥的缘故,从来没人嘲笑庆生的阿玛只是个六品官,他再不成器,也是皇子的亲舅舅。
庆生膝盖还在泛着痛意,他哆嗦着唇,颤抖地指向和珅,“你,你……”
说完,便大叫一声,整个人扑了上来。
和珅从来不怕打架。即便庆生与鹏柱比他年长,比他高大,他也毫不畏惧。
眼中浮现出刻骨的凶狠,和珅避开了庆生的拳头,出其不意地击向鹏柱的面颊。
“砰”的一声,鹏柱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捂住脸;一旁打了个空,跌倒在地的庆生不可置信地喊:“贱民,你敢打鹏柱哥?!”
和珅不言不语,很快摆好了姿势,冲上前去。
*
毓庆宫,演武场。
砰砰砰……
太子微微眯眼,甩了甩握在掌心的火木仓,指尖盘绕着黑烟,心下思量,这样的射程,这样的连发间隔……倒还算合格。
乾隆面色凝重地望着遍布孔洞的靶子,许久没有作声。
眼下,宫人们都被遣散了,吴书来也退了下去,空旷的演武场只剩大清最尊贵的父子二人。
“洋人的军队,全部都装载了这般武器?”乾隆久久无语,许久之后,才发声问。
太子面色同样的凝重,“儿臣只知,不列颠的军队装备齐全,还把火木仓贩卖给了沙俄与南洋小国……这五把枪,是航海的领队周旋了许久,才得了交易准许的。”
一整个国度,军事装备皆是如此……
乾隆打量着手中小巧却精致的火木仓,若永琮在这儿,定能发现,该物的形状与现代的手木仓大致相似,周身也刻上了精致的花纹。
“皇阿玛,”太子苦笑道,“儿臣着实被洋人精湛的工艺震撼了。换个角度去想,沙俄与我大清接壤,若是再掀起一场雅克萨之战,我们还能打胜么?”
即使乾隆自傲于盛世之景,也不得不承认,大清最为精锐的火器营,怕是敌不过拥有连发火木仓的洋人军队。
前些年,朝廷在大金川打了胜仗,最近还有白莲教搅动风雨,指不定未来,沙俄还会再次入侵。
“永琏,朕明白你的意思……”乾隆肃着脸,下巴罕见地没了胡子,显得年轻了许多,语气却是隐隐含怒,“朝廷没了第二个戴梓,连装备,都比不过洋人了。”
皇帝心中有羞恼,有后怕,更多的,是对现状的沉思。
“即日起,把它转给工部研究,务必摸透了制造之法,大批量生产,装备火器营。”乾隆停顿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至于海禁……”
太子拱手,沉声道:“海禁之举,固步自封。皇阿玛有所不知,此番儿子的手下出海,航行西洋之尽头,打探了许多洋人的消息。听说,不列颠已装备了铁甲舰船,船上附几十门红衣大.炮,占领了印度对外贸易的港口……”
说着,从衣襟里掏出图纸来,呈给乾隆,“皇阿玛,大清可有这般的舰船?”
图纸画得分外详细,若是永琮在这儿,依旧能认出,它与一战时期的海洋霸主战列舰,也很是相似。
乾隆的手有些抖。
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声,道:“开海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永琏,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朕不是迂腐之人,朕只是怕,怕内忧尚未解决,外患即将来临啊。”
“海禁,是得开,朕将极力促成。”乾隆话锋一转,与太子透了底,“在这之前,朝廷还得办成几件大事。自从有了牛痘,水泥,民心就变了……满汉矛盾也隐隐消弭,却依旧存在。改土归流得办实了,还有八旗的弊端,空吃饷银的黄带子、红带子不知凡几……”
思来想去,大清是要变革,还要狠狠地挖去腐肉,才能迎来新生。
早先,乾隆登基的时候,先帝留下了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堂。为了稳定,乾隆决心继承旧制,做一个仁君,为万民称颂。
乾隆三年,永琏病情转好之后,缠着他要洋人的物件,儿子还告诉他,牛痘的发明,是他从洋文书上看来的。
从那时候起,年不到三十,仍旧雄心壮志的乾隆,观念就悄悄发生了转变。
潜移默化了这么多年,乾隆方才的话语,连太子都觉得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