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永琮打了个饱嗝,软软地窝在额娘的怀里,圆滚滚的小肚子贴着额娘的手,被暖呼呼地揉着。
皇后看着小儿子,眼神柔软地能滴出水来,在他的光脑袋上印了一个吻,笑容清浅,美丽极了。
最大的劫难过去了,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能够带走永琮的命。昨儿太医说七阿哥彻底好全的时候,她积蓄在心里的不安尽去,只觉得未来敞亮光明。夜晚就寝,看着乾隆躺在她的身侧,皇后凝视了许久,忍不住落下了泪。
乾隆抱着她安慰了好半天,“永琮好了,你我应当高兴才是。”
皇后流着泪,却是笑着的。
今生她不必推开皇上,能毫无负担地回应他的情谊。儿女双全,夫妻相伴,真是世上最圆满不过的幸福。
……
脸颊上印了一个吻,永琮害羞地闭了闭眼,仰起头亲了亲皇后的下巴,软糯糯地道:“额娘再亲亲永琮。”
他迈过了死亡的大关,劫后余生,能够一辈子孝顺额娘啦!
永琮现在看谁都高高兴兴的,恨不得仰天长嚎,抒发一番内心的激动。他终于懂得皇阿玛为什么要作诗了,言语表达不出,还是诗歌方便哇!
说到作诗,他痊愈的时候,乾隆激动极了,当场让人上纸笔来,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很有名家的风范。皇后与他并立一处,低头轻声念了几句。
“贺七子永琮病愈之喜”,后面跟着一大串直抒胸臆的词儿。
皇后念着念着念不下去了。
她在闺中也是才女,字画皆是一绝,还受过先帝的夸赞,虽然多年未练,鉴赏力还是在的。
皇后委婉地道:“这诗,皇上写着自娱便好。”
千万别“不经意”地从奏折里抽出,和大臣们炫耀!
乾隆身子一僵,糟了,写诗忘记避开静姝了。
他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永琮瞧着瘦了许多,朕很是心疼……”
当时永琮还在心里嘲笑皇阿玛丢人呢,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皇阿玛水平真是高啊!像他,绞尽脑汁地想,只能想出“今天我很高兴,水痘已经痊愈”这样的诗来。
……有点小惭愧。
永琮吧唧吧唧嘴,皇后又一个香香的吻印了下来,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心里美美的。
“好啊,有了额娘,就忘了哥哥。”太子打帘进来,先是给皇后请过安,随即装作吃醋的模样,“看把你美的!”
皇后笑了起来,“就知道你要说这番话。永琮,快安慰安慰二哥。”
永琮挪到了他哥哥的怀里,小手扒拉着杏黄的八爪蟒袍,费劲地抬起下巴,“mua”了一口,亲得太子眉开眼笑,揉捏了一通弟弟的圆脸。
一边揉,一边和皇后说着事儿:“……皇阿玛同意大哥远赴金川,还有高斌高大人,也将一同随军。”
侍立周围的都是皇后的心腹,永琮只是两岁的幼童,故而太子毫不在意地讲了朝堂之事。
永琮却是听得懂的。
他睁大眼睛,金川?好耳熟的名字……
二哥为什么要让大哥去金川?
皇后静静听完,蹙了蹙眉,“金川的战事,会有变故?”
“朝堂上上下下,皆认为此战必胜,大军不日凯旋。”永琏微微笑着,“殊不知,困兽犹斗,骄兵必败。”
皇后霎时明白了太子的打算。
永琮在心里哇了一声,二哥蔫坏蔫坏的,这样的损招都想得出来!
他终于明白金川为什么那么熟悉了。乾隆时期,大小金川战役耗费国库银两无数,几乎拖垮了盛世之景。像这场大金川之战,两次派遣的将领全都战败,还是他的小舅舅傅恒和老将岳钟琪领命出征,才反败为胜。
二哥是要让大哥他们尝尝战败的滋味吗?
永琮悄悄想,二哥真坏!
头次战败消耗极小,却让人大失颜面。等他们灰溜溜地回来,再换上傅恒舅舅领兵,定会扭转战局,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
永琮开始怜惜永璜与高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琮流下了鳄鱼的眼泪T_T
完了,我竟然觉得大阿哥蠢得可爱??
快打醒我!
*****
更新时间回归晚九点。
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7章 画像
高斌思来想去却还是没个章程, 只能暗暗提高了警惕。
太子能有今日的地位,必不可能饶过高家,或许他交代了富察傅恒, 在金川那边给自己下绊子,或者为难定贝勒……一切皆有可能。
很快就到了出发运送物资的日子。
永璜坐在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 手中托着盔甲,罕见的有些英武,竟与平日大不相同。旌旗猎猎,黑压压的板车一眼望不到边, 他眼中满是意气风发神色,略带高傲地扫了一眼前方。
太子一身杏黄色的蟒袍,立于最前, 替代皇帝给队伍送行。他上前几步, 微微仰头,含笑道:“辛苦大哥了。孤盼着大军早日凯旋!”
明明是一俯一仰的画面,一身戎装的定贝勒却比不上太子那般气势十足,莫名地被压制了下去。
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永璜的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承太子吉言。”
太子见他僵硬着脸,笑了一笑, 不再说话,往后退了几步,朝旗官微微颔首。
旗官便扯着嗓子喊:“出发——”
长龙般的队伍半个时辰后消失在德胜门外,太子负手而立, 旁边跟着富察明亮,他的亲表弟。
明亮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飞扬, 很有些纨绔子弟的模样,今年给补了个三等侍卫,在神武门外当差。
“我可不信,太子爷会这么仁慈。”明亮揶揄道,见他不回话,于是凑过头来问,“真当什么都不做,任由定贝勒在军中树立威望?”
太子哑然失笑,“绝不可能。我什么时候好心过?”
至于再多的,他就不肯说了。
明亮问不出来,于是偃旗息鼓,换了个话题,“我瞧着高斌那老头的面色发青,想来是不愿意远赴金川的。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哈哈哈哈,可乐死我了!”
太子也跟着笑,“不正是不消停么?成日杵在面前,我看着也厌烦,正好打发了去。”
事实上,他在给永琮出气呢。舍不得伤一根寒毛的宝贝弟弟,因为高家受了十多日的折磨,太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至于跟着高斌上窜下跳的永璜,也算是迁怒了。
李钦并几个小太监跟在后头,两人在长长的宫道上一前一后地行走。太子问:“你和良赫,最近如何了?”
明亮冷哼一声,“乌拉那拉家的小子见了我和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声不吭,拉他去办事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显得小爷很吓人一样。”
李钦憋着笑,抖了抖肩膀。
自从上回酒楼争执,万岁爷下召斥责了一番,良赫少爷在明亮少爷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两人一同为太子爷办事,关系还是别别扭扭的。
太子朗声大笑:“原来如此。今日良赫怎么没来?莫不是躲着你?”
明亮摸摸鼻子,“陪他妹妹上山还愿去了,昨儿递了条子请假。”
太子眯了眯眼,发现了明亮的不自在,心下微动,良赫的妹妹?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乌拉那拉氏恰好在今年选秀的名单里。
他朝明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直笑得明亮鸡皮疙瘩都起了来,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
养心殿。
永琮被乾隆抱着坐在膝盖上,好奇地朝御桌上的奏折望去。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一片,永琮使劲地辨认了一会儿,放弃了。
他还没到启蒙的年纪,前世今生都没经历过上书房惨无人道的“摧残”。
一想到日后就学的悲惨生活,还要认字、习字,永琮软软地瘫了下去,眼神放空,小肚子一起一伏的,让侍立在一旁的吴书来眼馋。
那肥肚子哟!
咱家好想抱抱七阿哥。
但万岁爷可能会踹他,还会踹得用力极了。吴书来强迫自己转移渴望的目光,不在七阿哥的身上“流连”。
永琮还不知道他的身子被觊觎了!
耳边是朱笔摩擦奏折的“沙沙”的声响,他瘫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仰头看看殿顶的装饰,又扭头望望周围侍候的宫人们,最后把目光投向辛苦批阅奏折的皇阿玛。
皇阿玛,苦。
世人皆知皇帝生杀予夺,大权在握,却不知他们背地里流了多少汗水,洒了多少眼泪……
不对,这句话,放在皇阿玛的身上,半点都不适用。
他不苦。折子批完了,要么就去长春宫找他额娘,要么就逛御花园吟诗作对,要么就抱着他找乐子,用修剪了的胡子蹭他的嫩脸蛋,他苦什么哇?
被宝贝儿子这么炽热的眼光看着,皇帝怎么会没反应?
乾隆不动声色地想,永琮是被朕给迷住了么?
心下有着淡淡的喜悦,他岿然不动,不过坐姿挺直了些,眼神深邃了些,连下笔的时候都愈发慎重,力图把最好最威严的一面展现在永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