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她才知这是一处皇家园林,皇上真正的住处叫“紫禁城”。原本以为没了希望,谁知峰回路转,皇上携着皇后前来避暑了!
恰逢太后需要照料月季的人手,魏行雪拿出了积蓄,同总管说了些好话,总管连连保证,会让她在主子面前露脸。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是皇后,她便按照脑海里的印象,学了些皇后的气韵。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来,谁知气度不凡的乾隆皇帝很快就让她退下了。
此路不通,那便换一种方式。她不信天底下有男人会对这般容貌不动心。
从宫女处打探了几回,她们私底下都在谈论,当今最受宠的是七阿哥,皇后娘娘所出的嫡次子。话里话外都在羡慕帝后情深,有见到她的还憧憬地问,“行雪,你不是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最是贤明,都说像极了观世音菩萨……”
魏行雪陡然间生出些许嫉妒,些许不忿。她前世斗不过皇后,今生又来了个受宠的富察皇后,凭什么她们那么好运?就凭不凡的出生么?
翻了翻“魏行雪”记忆里的富察氏,她轻嗤一声,什么温婉贤淑?什么观世音菩萨?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面具。
皇后对她这个身子的父亲有恩,还亲自安排她干了清闲的差事,过上五年便遣送出宫,在她看来,不过是忌惮“魏行雪”的美貌,远远地放逐,以防威胁到自身的地位罢了。
原来的魏行雪,真是天真。
她迫切地想要再遇乾隆。做惯了依附皇帝生存的菟丝花,现在的首饰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两件,还得被别人使唤,这怎么受得了?
还在思索另外的出路,皇后就召她去了天地一家春。魏行雪一路上抑住心跳,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决心同皇后求求情,只需留在她的身边就好。
近水楼台先得月,七阿哥这般受宠,她倒是可以想办法跟在他身边,不论做些什么……
*
皇后还未说话,墨书忍不住了。
她柳眉倒竖,七阿哥的尿布自有嬷嬷收拾,哪里轮得到这个小蹄子?
永琮出生以来,四大宫女里头墨书照料得最多,眼瞧着小娃娃一日日长成粉雕玉琢的团子,七阿哥说是她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呸!谁不知道她的目标就是万岁爷,装成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墨书委屈地朝皇后看去,皇后把茶盏搁在小几上,好笑地对她摇了摇头。
原本想试探试探魏行雪,现在到好,她自个撞上门来,不想出宫,而是意图攀高枝了。既然她不是两世的故人,皇后也不再客气,这都把手伸到永琮身上来了。
把她当成什么?把永琮当成什么?
接近皇上的跳板?
皇后觉得可笑,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出尔反尔,你可把本宫放在眼里?”
魏行雪愕然抬头,没料到皇后会这般说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漠然,明明只是常服,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般雍容,那般威严。
魏行雪低下头,冷汗涔涔,她好似料错了什么,以为皇后带着宽容的面具,就不会落人口舌地驳斥她。
她艰涩地开口:“奴婢……”
指甲不甘地嵌入掌心,富察氏和前世的皇后一样,骄傲地令人厌恶!这样的气势,衬得她分外卑微,是她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皇后见她还要磕头,叹了口气,“不必了。”
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意,“你可知,皇上昨日向本宫要了你。”
魏行雪先是一惊,后又一喜,连隐隐的不安都忽略而去。本该这样,皇后即便只手遮天,也是拗不过皇上的旨意的!
皇后重新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道:“本宫推辞了。”
魏行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自然而然地流出了一丝媚意,这是情绪外露的时候遮掩不住的。墨书一直盯着她,见状偷偷地啐了一口。
于嬷嬷知晓,娘娘这是在逗她呢。心里摇了摇头,魏氏还是沉不住气了些。
皇后倾过身,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本宫向来通情达理。你自己选,是要留在圆明园,还是随皇上安排?”
魏行雪连身子都在颤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声:“奴婢……奴婢随皇上差遣!”
心里对皇后的怨愤也少了些,她倒要感激富察氏的“仁慈”了。
竟然让她自己选择!
这差遣,不就是纳她为妃么?
在清宫生活了许久,她也明白了后宫的排位。宫女基本都从答应做起,但换了她,最低也要一个常在吧?再逢迎皇上的喜好,努力争宠,或许过不了一年,就能封嫔,成为一宫主位了……
皇后掩嘴笑了笑,朝外唤道:“梁双喜。”
梁双喜手持拂尘,笑眯眯地行了礼,“娘娘,马车已备好了。”
不等魏行雪有所反应,皇后挥挥手,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朝殿外拖去。
魏行雪惊慌之下尖叫了起来,“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
皇后已经扶着墨韵回到了内室,梁双喜跟在侍卫身旁,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魏姑娘,皇上有令,快马加鞭地送您去避暑山庄,一刻也不得耽误。得罪了。”
墨蓝色的车帘掀开,很快又盖上,马鞭一挥,骨碌碌的车轮声不断响起,最后留下一溜扬起的烟尘。
寝殿里,皇后揉了揉永琮不断起伏的小肚子,悄声和于嬷嬷道:“看他睡得这般香甜,本宫也困顿了。”
说罢,就倚在永琮身边,指尖勾住他满是肉墩的小手,轻轻闭上了眼。
第29章 冬来
马车前脚刚出圆明园,消息灵通的妃嫔们就得知了此事。
娴贵妃神情有些奇异,“那宫女真是个绝色的?”
愉嫔喝完茶,用帕子擦了擦嘴,细声道:“文心认识花草房的人……她同嫔妾说,魏氏的样貌,只差了娘娘一些……”
话间又点明了魏氏的美貌,又捧了娴贵妃。娴贵妃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喃喃:“皇后娘娘也会做这样的事?”
愉嫔自那日娴贵妃婉拒联手之后,慢慢地沉淀了下去。到了圆明园,眼瞧着皇后仍然独占盛宠,她琢磨了几日,得知了魏氏的事儿,又去寻了娴贵妃。
这回,娴贵妃较为热情地接待了她。
愉嫔笑了笑,“女人心,总会变的。”
或许从前是真的贤惠,但享受过一段时间的独宠,谁又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愉嫔接着道:“嫔妾明儿带五阿哥去给太后请安……”
除去永琏和永琮,太后另眼相待的只有永琪了。
娴贵妃思虑了几许,微微一笑:“本宫与你同去。不过,还是要劳烦妹妹做急先锋了。”
愉嫔一愣,垂眸捏了捏帕子,许久之后才道:“……嫔妾原本就是这般想的。”
长春仙馆。
太后拉着永琪的手,问了问日常和学业,永琪都一一流利地应答了。六岁的孩子,稚气满满却条理清晰,惹得太后连连发笑,“桂嬷嬷,把那盘桂花糕端来!”
永琪腼腆地接过,太后摸摸他的头,和蔼道:“永琪自去外面玩。皇玛嬷种了好些月季,看看喜不喜欢?”
永琪点点头,料到了皇玛嬷有话要对额娘与娴额娘说。
宫女带他离开了内殿,愉嫔措辞完毕,朝太后恭敬地道:“太后明鉴,嫔妾得知昨儿皇后娘娘驱走了一个宫女……”
太后逗完永琪兴致高涨,听闻此话忽然有些厌烦。后宫的女人啊,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争宠,明明简单的事儿也给描述得复杂,话里话外都在说皇后善妒。
皇帝都和她说了,魏氏对永琮影响太大,怕杵在跟前带坏了他。永琮就是太后的心肝,皇后利落地处理了魏氏,太后高兴还来不及!
出乎意料的是,平日里低调至极的愉嫔,倒是上门告状了。
她眼角微微耷拉了下来,也没阻止,听愉嫔继续掰扯。
愉嫔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见太后明显有些不虞,见好就收,不再谈论魏氏这个话题。她状似无意地道了一句:“和敬公主即将出嫁,皇后娘娘定是忙碌极了,怕顾不上七阿哥……太后娘娘与七阿哥投缘……”
这话刚落,娴贵妃和太后的面色都变了变。娴贵妃没想到愉嫔打的是这个主意,让太后亲自抚养七阿哥!
她心情激荡之下,颇为忌惮地瞧了愉嫔一眼。会咬的狗不叫,愉嫔这是豁出去了。要是让皇后知晓了,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愉嫔忐忑地等待太后的回应。
她走了一步险棋!
若是胜了,即使被皇后记恨,她也不在意了。母子分离之后,皇上还会日日造访长春宫么?皇后与太后还会和乐融融么?
若是败了……
一根刺横亘在她们之间,婆媳俩终归会相处得不自在!
太后愕然之后,冷冷地瞥了一眼愉嫔。永琮那般惹人疼,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心动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太后她还没有老糊涂。
太后一直都是慈祥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基本没怎么发过怒,故而大发雷霆之后禁了愉嫔的足,是谁也没料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