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来到了长春门前,瓜尔佳氏笑着问:“娘娘近来可好?”
于嬷嬷笑得眼尾都起了褶皱:“娘娘一切安好,就等着夫人您呢。”
当年选秀的时候,盼望被撂牌子、嫁给傅恒的贵女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皇后一眼相中了瓜尔佳氏,招来一看,越看越是喜欢,当即和乾隆说了弟妹的人选。选秀过后,皇帝圣旨赐婚,成就了一对佳偶。
婚后数十年,瓜尔佳氏过得舒心不已,心中对皇后充满了感激,不用傅恒提醒,得了空便会进宫,与皇后拉一番家常。这么多年,说是姐妹也没什么两样了。
……
“今儿怎么得空进宫来了?”皇后拍了拍暖炕,温声道,“上来坐,别冻着自己才好。”
瓜尔佳氏赶忙谢恩,坐下之后舒服地叹了口气,作了一副羡慕的表情:“还是娘娘的长春宫暖和,怪不得福康安那小子和我撒泼打滚,极想住在这儿。”
满屋子的宫人都笑了起来。
“你就贫嘴吧!”皇后点了点她,乐道,“福康安的声名,都被你这个额娘坏了去。不久前他还跟我抱怨呢,说额娘还把他当孩子看,殊不知,他都想着成亲了!”
瓜尔佳氏笑了好一会儿,哼了一声,“娘娘万万不要信他的胡言乱语。哥哥都没成亲呢,他倒是想得美。”
皇后颔首,笑道:“这倒也是。弟弟总不能越过了哥哥去……弟妹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思及纯贵妃与她的对话,皇后眸光动了动。
说起这个,瓜尔佳氏便来了劲,凤眼闪过光彩:“不瞒您说,我这次来,便是为了福隆安的婚事。”
忆起前几日受到的惊吓,瓜尔佳氏满肚子感慨:“福隆安那臭小子,性子不随他阿玛,也不随我,几棍子敲不出个所以然来,正经得不行,这么大了,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有同僚请他喝花酒去,他说不行,并把人家训了一顿,说,时时刻刻都得练武,不能懈怠。”瓜尔佳氏摇摇头,“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敢请他出门了。”
皇后:“……”
这孩子,倒是非同一般。
于嬷嬷抖了抖肩,憋着笑,低下了头去。
瓜尔佳氏越说越气:“现下轮到他娶亲,他阿玛愁,我也愁。他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我就说,他根本没这根筋……等开了窍,早已打了一辈子光棍,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皇后摇摇头,忍笑道:“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他可是纯贵妃心目中绝佳的女婿人选。皇上同样在考虑,瞧着有些意动的模样……怎么就打一辈子光棍了?
瓜尔佳氏哎呀一声:“可严重了!您不知道,我都绝望了,甚至想让您随便指一个,只要是适龄的姑娘便好。谁知峰回路转……”
她一个大喘气,眉眼飞扬起来,“就在前几天,他一反常态地去正院找我,哼哧半晌,我以为他发了病,谁知他说,他有想娶的人了。”
“……”皇后坐直了身子,讶然道,“真的?”
按弟妹说的,他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比真金还真!”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既有了心上人,那就不用提起尚公主这回事了。转念一想,福隆安与和嘉到底无缘,也不必强求。
“是哪家的姑娘?”皇后柔声问。
瓜尔佳氏迟疑了一瞬,难得有些吞吐,目光躲闪,不敢看向皇后。
皇后笑着点了点她,越发好奇起来:“这就怪了。天底下,还有你汀岚不敢说的话?”
“福隆安那臭小子说,”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音,“他想……尚公主。”
宫里唯一未嫁的公主,便是和嘉公主了。
这位,说是主子们的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如白日里降下天雷,她下意识地觉得福隆安在诓她,哪敢即刻进宫,与皇后娘娘说尚公主的话?
“严刑逼供”了几日,福隆安的神色都是一样的坚定,毫不动摇,瓜尔佳氏这才慢慢信了,先是狂喜,儿子终于开窍了!
就像明知会上一道小白菜,结果店家给你来了满汉全席……尚公主,这比她“娶一个女子便可”的低要求,要好太多太多了。
瓜尔佳氏几乎喜极而泣,雄心万丈,誓把和嘉公主娶进府来。
没过多久,她就蔫了下去。
夭寿了,自家臭小子觊觎的,竟是皇宫里最为水灵的那株小白菜。公主是这么好娶的?
万岁爷膝下皇子多,公主少,现下,和嘉公主算得上独苗苗了,亲娘是贵妃,众阿哥很是爱护……况且,皇后与纯贵妃关系好,对和嘉公主也是宠爱的。
她给自己做了几日心里建设,临近进宫的时候紧张不已,生怕被皇上、太后还有纯贵妃赶出宫去。
说完这话,瓜尔佳氏偷偷觑着皇后的面色,小心翼翼极了。
霎时满室寂静,皇后怔了好久,久到瓜尔佳氏坐立不安,心中骂了福隆安好多遍。
“他就是个憨货,棒槌……”瓜尔佳氏忍不住开口。
“世上竟有如此凑巧的事儿。”皇后喃喃,回过神,恰好听见这话,哭笑不得地道,“什么憨货,棒槌?他可是和嘉未来的额驸。”
瓜尔佳氏差点掉下炕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纯贵妃:干什么骂我的好女婿?!
第114章 欢喜
这厢, 瓜尔佳氏恍恍惚惚地出了宫,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过了一会儿, 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抑制住惊喜的表情, 迫不及待地回了府。
傅恒今日休沐,不必轮值,恰有难得的一段空隙,此时正捧着书, 靠在软椅上悠闲地读着。
白日亮光从窗楹透过,他留着薄薄的一层短须,容貌与皇后三分相似, 微微含笑, 显得有些温柔,让人半分也瞧不出领兵的杀伐之气来,任谁都会将他认成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书房来人却没有通报的时候,傅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见夫人满面春风地行来,心下有些诧异, 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府?娘娘一切可安好?”
从前她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留一顿晚膳,照夫人所说,她恨不得留宿长春宫才好。
“娘娘一切安好, 还赐下了许多赏赐。”瓜尔佳氏笑吟吟地道,施施然坐在榻边,“这么早回来, 自然是事出有因……我同娘娘说了福隆安的事儿。”
啪嗒一声,傅恒的书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瞬,却顾不得捡了,不赞同地皱眉道:“尚公主的事?你怎么这么心急?还不是时候……”
前几日,夫人告诉他,福隆安想迎娶和嘉公主,傅恒当即就震惊了。
实在是他的二儿子,榆木疙瘩似的,丝毫不开窍,脑子里哪有情情爱爱这根弦?
好不容易铁树开了花,他的心情与夫人是一样的,就算前路再艰难,他也得争上一争,争得公主这个儿媳妇。
万一福隆安真的打光棍,伤的还不是他这个老父亲?
夫妻俩彻夜未眠,激动地讨论了好长时间。
傅恒思索了好久,说,我们得从长计议。
先探探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口风,夫人明日递牌子进长春宫去,先夸一夸福隆安,说一箩筐他的好话,并暗示他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请皇后娘娘做主……一步一步循序渐进,过几日,我便去万岁爷那儿,旁敲侧击一番。
他主张拉长战线,慢火炖青蛙,安抚万岁爷嫁女儿的怒气,并对自己的法子有绝对的信心。
他千算万算,算无遗策,却漏算了夫人的心急程度。
瓜尔佳氏慎重点头,第二日醒来,忽然觉得丈夫的方法不行。
公主儿媳乃是香饽饽,若是慢一步下手,二儿子就要痛失所爱,她怎么忍得了?
到时候伤心落泪,后悔不迭,却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她下定决心,今日进宫,便和娘娘提一提尚公主之事……
谁能知道,快刀斩乱麻的法子,还真的有用!
她不仅没有遭到训斥,还得了准信,心里的大石头砰地落下,狂喜过后,走路都身轻如燕起来。
听见傅恒疑似指责的话语,瓜尔佳氏一撩眼皮,“怎么不是时候了?难不成就我这个做额娘的心急,你不心急?”
傅恒心中涌上极强的求生欲,瞬间闭了嘴,斟酌了几息,温柔道:“我自然心急。只是……”
只是姐姐是何反应?夫人有没有遭到训斥?
他担心啊!
他借着喝茶的姿势,咳了咳,缓解了尴尬,转移话题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瓜尔佳氏捧起茶水,轻抿一口,斜了傅恒一眼,轻哼一声,自得道:“娘娘说,纯贵妃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就是福隆安。万岁爷也有赞同之意……”
傅恒“噗——”的一声,茶水全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吓得瓜尔佳氏连忙上前给他顺气,“爷,喝茶小心些……”
“咳咳咳,没事,没事。”傅恒的脸被呛得红了起来,激动席卷了脑海,他追问道,“这样说来,福隆安尚公主,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方才读书的悠闲劲全都不见了,现下,他当真是一个操心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