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高的卷子会在你以为终于抵达最后一题的终点时,在更远处的那头吹哨点告诉你,其实这才是刚开始,等着你的还有一个未完待续的一千米。可路遥又认为,每个人的高中在这部名为奋斗的青春电影中其实又不尽相同。
白开水里加上柠檬片,那将会是一杯酸甜的柠檬水;倒入奶茶粉和珍珠,又会是一杯醇香的奶茶。若将青春比做无色无味的凉白开,那么这些在里面奔跑着的少男少女们对异性懵懵懂懂的“怀春”小心思,就是其中的调味剂。
有人说暗恋最美好的原因是在对结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能秉持着一腔热血般不能说的独自喜欢,往往随着大家毕业的各奔东西无疾而终。
坦白说,路遥的暗恋也是那个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其中之一,不过她在长大后乐观地认为,她至少比纯粹的暗恋勇敢了那么一点,她好歹付出了行动,尽管对方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但英雄莫论出处,俗话说得好,做好事不留名,向雷锋叔叔学习,再说她也不想被认出来当场社死。
她的小心思,很简单,人人在上学时期都会碰到或者听说一个考试天花板一样的学神,而心向往之。他们这群人是老师口里常年念叨着的好学生好榜样,如果这个人是自己学校的,那更是从高一起就会被其他学生们当成神像供起来,可万一是一个突如其来性格还不那么和/谐的转校生,恐怕就是一场流言和八卦了。
“遥遥,听说了么,他们高三重点班这学期转学来了个学霸。”卢嘉月抄完手头上最后一本作业,调头问还在奋笔疾书的路遥,企图找人共享这个最新的八卦新闻。
路遥微微抬头,手下动作不停,草书的字带着解题的答案一道飞出了答题框外:“高三?这学期转来我们这儿参加高考,不是找虐嘛。”
汉城是出了名的高考重难点省,往年的试卷别的省份是闯关游戏里的终极挑战,那汉城的难度就是终极挑战之上的炼狱模式,偏偏还不给本地学生半点优惠减分政策,不留一点后路,惹得学子们纷纷怨声载道,吐槽出题老师是变/态。
“确实,谁说不是呢,关键啊,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连续三周月考是全年级第一了。我看邓老头都要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卢嘉月够着脑袋瞄了一眼路遥在最后冲刺速抄的选择题,往B选项上一指:“这题选B,我刚抄完。”
路遥在一片作业课本齐齐翻飞的声响中,赶在早自习铃声响起前,组长来收作业的最后一刻大功告成,闷声交作业收起笔,长舒一口气:“呼,搞定啦。这么恐怖的么?邓老头那么难搞的人都会乐成一朵花儿?”
众所周知,这个邓老头是高三的年级教导主任。是学生们私下里叫出了名的老魔头,不仅是抓早恋的一把好手,对各班成绩的要求也是十分严苛,能短时间内在他这儿轻松过关的到目前为止还是独一份儿。
“是啊,不过我听一个认识的学姐说,他家里情况不怎么样,如果学校不给补助,可能下学期的学费都交不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估计后面会有互助捐赠吧,我们等通知就好了。”卢嘉月拿书挡住脸,看左右没人注意这边偷偷跟路遥聊起了八卦。
联想到在头一个升旗仪式上被自己不小心偷听到的窃窃私语,和卢嘉月说的刚好对上。路遥微微蹙眉:“可真等到通知,恐怕到时候又要议论纷纷了。”
卢嘉月有些好奇地问道:“遥遥,你好像很关心他?”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路遥想,真的,只是有那么点可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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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那个无意中被她撞见的午后,中午最后一堂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犹如涨潮的潮水般自教学楼内涌出,瞬间将每一层的走廊外挤得满满当当。路遥他们班级的位置离楼梯较远,只好顺着人群退了出来站到离厕所较近的位置,打算等大部队下去后,她们再去校外随便买点饭解决一顿。
等人潮褪去,原本热闹的走廊一瞬间冷清了下来,没了午休铃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周遭其余的动静显得格外明显。
“月月,你听,厕所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路遥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比平常响了许多的冲水声里混杂着的人声,是不是错觉,正想伸长耳朵靠近听听,就被卢嘉月一把揽过往楼梯方向走。
卢嘉月:“哎呀,肯定是你幻听了。那边是男厕所诶,再说这个点人都下楼吃饭了,谁还无聊跑进去蹲着啊。”
路遥被拉着踉跄了一步,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下了楼,在出校门的前一刻还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当即对卢嘉月说:“月月,我突然想起来我刚英语随堂测试好像忘记交了,我去趟老师办公室,你先吃,帮我打包下你常吃那家的鱼香肉丝盖饭,谢啦。”
说完不等卢嘉月做出反应,路遥匆匆忙忙地就往教学楼里跑去,大幅度的跑动动作夹杂着暖风,将她的高马尾吹得迎风来回上下地摆动。
赶到男厕所门口一看,里面早已没了方才的动静,只有正对大门洗手台上没关紧的水龙头若有似无地时不时滴下那么几串水珠,溅在池子里发出一丝轻响。
又耐心等了一阵,等到路遥真要觉得是她神经过敏准备撤的时候,一个瘦削的人影扶着门从里面缓慢地走了出来,一起带出来的还有股子清洗拖把的废水味儿,远远闻着都让路遥忍不住蹙起了眉,待看清人正脸,更是大吃一惊吓了一跳。
那人身上的校服被脏水染得看不出了原来的颜色,可以看出校服的尺寸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宽大了,他也很尽力地想把自己收拾整齐,衣服下摆被他扎在了校服裤子里,只是其余打湿了的地方全部皱皱巴巴贴在了他身上,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露出来的胳膊肘上残留着一小片青紫,一看就不是不小心摔了的那种,更让路遥感到讶异的是他的脸。他脸上除了仅剩的两个眼珠还算是完好无损,其余的地方全被各色颜料抹了个遍,简直堪称行走的变脸小丑,效果惊悚的不行。
来人好像也没有想到门外居然还有人在,两手抱在胸前警惕性地盯了会儿,路遥看出来那是他下意识的一种防御姿势,结合里面的推搡动静,暗自思忖,恐怕这事儿性质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解决得了的。
“这位同学,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了伤?我扶你去校医务室处理一下吧?你先把纸巾打湿擦一擦脸。”路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上前想扶住那个还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的人形木偶。
谁知她刚一碰到,就被他快速抽离了手臂,接过路遥递给他的纸巾,声音居然还可以称得上算是平静地道了声谢后,便二话不说冲去洗手间里弯腰对着一张脸一顿猛擦。
奈何用的这些颜料是防水的喷漆,饶是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最后也只是让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淡去了一星半点,还把整张脸搓得又红又干。
没法看清那张脸部轮廓骨感,线条锋利的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路遥有些着急,实在想不到也想不通这种所谓校园暴力事件居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学校里,还是在这么一个午饭时间人流量大的时段,当即气愤难平:“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去找老师,这群人太过分了。”
那人声音陡然间含了几分冷意,没了先前的平静,路遥察觉到他的呼吸甚至都在加快:“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有我自己的解决方法。”说罢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路遥一个人在原地怔愣地冲那个越看越有几分眼熟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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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两周后又是一个清晨,班里人送外号江湖百事通的小喇叭,提着他最新得到的情报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火急火燎自后门冲到讲台上,“啪”的一声,将黑板擦重重地拍在了讲台上示意全班人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又是哪门子过时的八卦啊,是隔壁哪对小情侣被抓包了呢,还是哪个老师课又被换了呢?”
“就是,每次都是些不实消息,能不能靠谱点?”
“说吧大喇叭,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什么坏消息了?”
班里同学对小喇叭完全不买账,没辙,谁叫他信用度透支过多,每次的消息不是过时八卦,就又是哪位老师占用了他们的体育课给他们加餐,着实不那么令人信服。
路遥捂着嘴瞅着被围攻的喇叭直乐,私下和卢嘉月打赌这次喇叭又会带给他们什么加课噩耗,他们马上高三,学科课时是眼瞧着水涨船高的多了起来,被占体育课和午休还有课间拖堂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司空见惯。
卢嘉月哼道:“我猜啊,肯定是老班要把我们下午的体育课挪去随堂考你信不信。”
路遥附和点头:“很难不信服。”
“你们猜的全错!”
小喇叭再次连敲三下黑板,板起了脸,难得的没有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同他们一起闹下去:“真人真事儿,楼上高三的五六个人在放学路上被人打了,后经调查,打他们的是隔壁杏圆巷里的几个小混混,而他们在被打前曾经羞辱了他们同年级的一个同学,据说还挺严重,因为这事儿直接被邓老头记了大过处分,下午公告栏里就应该贴出来,跟着小刘头混得那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