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我害怕的是......”
这对于淇奥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她一直是个习惯于自己审视的人
她很容易便回忆起了自己之前的情绪,“在我刚刚分化成omega的时候......其实我是很绝望的。”
“我清楚地认识到不管分化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应该可以做好我自己。但是事实与道理违背。我很矛盾,又无法妥协于现状。”
”还好父亲带来了可以改变信息素种类的药剂,我才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我一直在思索,如果没有这种药呢,我要怎么办?”
说到此处,淇奥侧过头,看向窗外的世界。
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飘远,“我的逃离、我在首都星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归结于我很幸运。与我的想法无关,甚至与这个世界的法则相悖。”
话音刚落,俞如琢便握住了她的手。
淇奥以为对方是在安慰她,转过头,正想对他微笑。
却在下一秒就被俞如琢拉了起来。
他拉着淇奥的手,带着她跑回她的卧室。
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直奔那扇窗户而去......那里的空间封锁已经被他融化了出了一个破口。
淇奥瞳仁巨震,被这么突然的动作惊得不轻。
“殿下?!”
破口有一点小,俞如琢侧过身,将她虚虚抱住。
他向下看了一眼,然后用那双金灿灿的眼睛看向淇奥,道:“淇奥小姐,记得张开翅膀。”
淇奥:“!”
俞如琢的尾音飘在风中。
两个人已经侧着身子跳了下去。
坠落的感觉激发淇奥的本能,她的两只天鹅羽翼瞬间张开。
黑色鹅绒漫天飘飞。
这栋别墅非常高。
几乎触及空中云梯。
淇奥只好将俞如琢紧紧搂在怀里,下意识斥责道:“殿下,你疯了吗?”
双翼扇动着,两人在一个高度上停了下来。
俞如琢这才能抬起头,再次与她对视。
他的表情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却又很高兴,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淇奥小姐,我们出来了。”
淇奥:“......”
俞如琢又有点担忧地询问,“你脊背上的伤会不会很疼?我只是想比起忍受疼痛,你应该会更想打破这个幻境。”
“确实是这样,但你也不应该这样......”
淇奥有些脱力,察觉到七殿下似乎向下滑动了些许,于是她咬牙,又用了点力气。
两个人贴得更近了。
俞如琢终于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有点疼。
他腹部与胸口上的伤并没有好。
淇奥一惊,连忙松开了些许,“殿下,你怎么了?”
俞如琢却抱得更紧了,抵消了她的松动,看着她,勾唇微笑,“没什么......”
他并没有说完,看向淇奥的眼睛便狠狠颤了一下。
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惊叹的景象。
淇奥的注意力马上转移。
她有点害怕,担心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开口声音都有一点颤抖,“......发生了什么?”
俞如琢脸上却出现喜悦的神情。
他微微抬起下巴,点了淇奥身后,“你看,看你的羽翼!”
淇奥有些疑惑,但还是微微侧过头。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翅膀上。
有清凉的风向她扑来,吹起羽翼表面的浮绒。
淇奥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一点花香。
空气中有很清新的气息。
她在幻境中获得了嗅觉,亲眼看着阳光之下的黑色左-翼一点点蜕变成白色。
变成她本来的样子。
黑、白两种颜色的鹅绒被风吹得围绕着他们旋转。
像是某种纷纷扬扬的落花。
纯白羽翼上,光影夺目。
“小姐!你怎么能出去!!”
“你现在不能离开!你必须永远呆在别墅里!不要任性,想想你的母亲,作为上将的女儿,你应该维护她的名誉!!”
是米娅追了出来。
两人在高空中悬停,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只能听到她近乎声嘶力竭的呼喊。
紧接着,米娅向上空抛来一捧黑色天鹅羽翼。
空间封锁急速地收紧,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向淇奥袭来。
她闭上了眼睛。
用两只羽翼将俞如琢抱住。
清冷的香气从未如此浓郁。
下一秒,白天鹅的种族技能被发动,两人瞬间离开了原地。
而这座幻境中的别墅,轰然崩塌。
......
淇奥这次技能发动有些勉强。
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两人着陆的地点。
空间能量剧烈地波动着,像是锋利的刀刃。
她下意识将眼睛闭起来。
慢慢地,这种感觉消失了。
脚下传来坚实的感觉......他们回到现实了?
一边这样想着,淇奥一边将眼睛睁开。
视线之内,一点点清晰。
她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仍然不是考场中的山洞。
入目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装修得极为庄严肃穆。
淇奥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不会一直这样循环下去吧?”
这里的挑顶极高,让走在其中的人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向前走,鞋底离开再踏入,似乎有一种轻微的上下漂浮感。
淇奥在原地驻足。
......这里好像是云殿。
她很快走到了一扇门之前,看着上面雕刻的纤龙图腾,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依托七殿下的回忆而成形的宫殿。
淇奥看见走廊尽头,有很多宫人在忙碌着。
他们都穿着纯白色的孝衣,而最前方的那扇门带着白布,整个走廊也铺满了白花。
......似乎是个葬礼,或者忌典。
淇奥在记忆中搜寻着,很快便推断出这里应该是俞如琢的母亲有关。
帝国皇后因难产而身亡。
据说,俞如琢见证了整个过程,并因此应激分化,落下了病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调理好。
看来现在她和俞如琢的作用对调了。
要在幻境中承受痛苦的人被换成了七殿下。
淇奥先是快步走进了灵堂。
只见上面挂着一个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与俞如琢非常相像。
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椁被摆放在前面。
身着繁重的皇后服饰的女人躺在那里。
她的下腹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尽管穿着那样华丽的衣服,仍然能被看出肉|体缝补的痕迹。
淇奥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俞如琢。
她朝水晶棺椁鞠了一躬,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周围有很多工人在忙碌,他们都看不见淇奥。
所以淇奥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他们。
每一个人都非常真实。
甚至连脸上的褶皱都极为自然。
他们的相貌完全不相似,有的是大眼睛、有的是小眼睛,有的脸上有痣,有的人有雀斑……全部都是记忆中活生生的人。
地板被擦得很亮。
上面映射出清晰的光影。
淇奥甚至可以听见他们压抑的呼吸,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并不曾参与过俞如琢的这段经历,此时都不禁有些恍惚。
这里太真实了。
根本不像是幻境。
在上一个幻境里,有很多漏洞。
比如一旦不被注意便会变得模糊的人脸。
但此时,尽管俞如琢并不在这里,周围的一切仍然清晰得骇人。
淇奥蹙眉,“是幻境在一层层加强,还是说……俞如琢对于这场经历有着比我更深的执念呢?”
她一时想不明白答案。
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淇奥回过头。
只见俞如琢被一众仆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他并此时不是淇奥熟悉的样子。
大概只有十三、四岁。
那张稚嫩的脸上并没有丝毫从容。
并不像现在的七殿下一样,带着亲切,却又不失矜贵。
那张青涩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悲伤。
甚至是面无表情的,金色的眼睛微垂着,洁白的睫毛泛着细碎的光点,眼神似乎在放空,空洞又迷惘。
此时的俞如琢看起来就像是摆在柜子最高处,无法触碰的精致花瓶。
你看着他待在那里,似乎很安全,却又时刻担心摔下来时他有多么易碎,碎成很锋利的片,又会把试图捡起、拼接他的人划伤出多少鲜血。
纯白的身体被染上血迹,是否会留下清洁不掉的污迹?
淇奥看着少年俞如琢慢慢走过来。
他能看见自己,在她面前驻足,却露出有些迷茫的眼神。
“这位……姐姐?”
此时的俞如琢处在变声期的边缘,声音听起来也要软上几分,“今天是皇后的忌日。你是来看望她的么?”
淇奥被这话问得一愣,“我……”
俞如琢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也微微蹙起来,“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也许是皇后的朋友?”
淇奥有点疑惑,问道:“殿下,你为什么不叫皇后为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