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好办了:只要姜宝珠假惺惺地喊一声“哎呀,我东西丢了”,早有准备的楚箫就会查到姜若水头上;只要楚箫一问,丫鬟就会哭着交代“是小姐让我偷的,她拿去送情郎了”;至于“情郎”呢,他就会站出来表明心迹,声称自己和姜若水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两人爱得天雷地火、不可自拔,姜若水绝对不会嫁去齐家云云。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姜若水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没法分辩。
楚箫唯恐分量不够,顺手又给她扣上了偷窃、善妒、陷害姊妹三顶帽子,宅斗操作一套一套的,不怕压不死她。
如果是姜若水本人,就算没被压死,只怕也要奄奄一息了。
但舒凫不一样。
论路子野,操作骚,她从来没有在怕的。
这会儿院子里沸反盈天,一来是楚箫派人搜查,美其名曰“寻找证据”,其实是想趁机夺走姜若水母亲留下的遗物;二来,就是高平的一群狐朋狗友找上门来,想要“和嫂子亲近亲近”了。
舒凫站在院门口,目光从院落中飞快地一掠而过,看各人神情姿态,内心已经给他们干脆利落地打上了标签:
垃圾,垃圾,炮灰,垃圾,恶毒女配,垃圾,垃圾,垃圾……
以下省略垃圾×N。
末了她忍不住慨叹:好一个修仙世家,垃圾含量竟然如此之高,可见内里早已经腐烂透了。
姜家之所以能在原着中屹立百年不倒,舒凫能够想到唯一的理由,就是虐女主大计需要他们,给姜若水添堵的事业少不了他们。祸害活千年,他们的生命力想必十分顽强,就像蟑螂一样春风吹又生。
这可真是太糟心了。
“小姐,是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就在此时,院中一个眼尖的丫鬟发现了舒凫,惊喜交加地喊出声来,“小姐,您没事吧?太好了,我还担心夫人把您……”
舒凫记得这个丫鬟,她名叫芳菲,是姜若水身边最忠心的一个。按照原着剧情,她本该在女主受刑之际极力阻止,然后被楚箫故意用烙铁烫伤,不治身亡,成为女主苦难人生中的第一个炮灰。
舒凫很同情这个小姑娘,面向她的语气也相当和善:“别怕,我没事。”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功夫,院中翻箱倒柜的仆役、撒泼耍赖的青年都注意到了她。他们一心闹事,大约没想到此间主人回来得这么快,一时都怔住了。
“挺热闹啊。”
舒凫懒得与他们废话,敷衍了事地一抬下巴,“芳菲留下,其他人都滚。”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茫然,搞不清这位一向和善好拿捏的大小姐吃错了什么药。
“大小姐,您这是哪里话?”
有个胆大的仆妇上前,仗着自己是楚箫面前的红人,阴阳怪气地撇了撇嘴角,“我们都是夫人的人,哪儿能由着您差遣?如今您做出这种丑事,能不能继续当这个姜家大小姐,可还说不定哪!”
“不劳费心。我觉得‘姜家大小姐’这个头衔是一种侮辱,还是留给你家夫人的宝珠比较合适。”
舒凫客客气气地回答,冲她摆了个“请”的手势,“欢迎你把这句话带给夫人,现在你可以滚了。”
“你……!!”
那仆妇脸上阵青阵红,又不敢冲她发作,表情活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堪,“大小姐,您别把话说得太满。先夫人过世多年,您的母家童家早已衰微,放眼天下,您还能倚仗谁去?没了姜家小姐的名头,您又凭什么对我们颐指气使?”
这话倒是切中要害,舒凫想。
生母逝世,母族衰微,父亲不闻不问,继母和妹妹虎视眈眈,手下的丫鬟离心离德,只有芳菲这么一个憨头巴脑的实诚人。
都说“人生如棋”,无论怎么看,姜若水这盘棋的开局都烂透了。
不过,好在也不算一无是处。
“就是啊,你凭什么!”
那几个纨绔模样的年轻人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地气焰大涨,也一个个凑上前来唾沫横飞,“我们都听说了,你和阿平有私情,被夫人抓了个正着是吧?既如此,你就是阿平的人了,我们都该叫你一声嫂子才是。”
“恭喜啊,嫂子。”
另一个姜家门生不怀好意地接过话茬,乌溜溜的眼睛里精光闪烁,“嫂子这般相貌,阿平真是好福气。往后你过了门,可要与我们多亲近亲近。”
“不错。要我说啊,什么大小姐,呸!真当自己是个稀罕玩意儿,等你嫁了人,就得仰仗阿平的鼻息过活了。”
第三个人抢着道,“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和阿平情同手足,以后该是你讨好我们。”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这群不要脸的下作东西!”
芳菲是个火爆脾气,转身就要去墙边拿笤帚,却被一个纨绔拉住衣袖,流里流气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舒凫面色一沉,但嘴角仍是抿着一点好脾气的微笑,对眼前人的恶言恶语恍若未闻。她摩挲了一下指尖,转向方才带头发难的仆妇,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你方才问我,凭什么对你们颐指气使,对吧?”
她的神色实在太过平静,仆妇无端泛起了一点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不错!如今的姜家,宗主是天,夫人是地,大小姐若是与他们离心,便没一个人会向着您。”
“放屁,我不算个人吗!我看你们才不是人!”
芳菲又要跳起来大骂,舒凫一抬手止住她,而后五指并拢,掌心向天,以一种近乎散漫的姿态伸出右手,仿佛要接住一片飘零的落花。
满院乌烟瘴气之中,少女笑容明媚,更胜灼灼春光。
“好。”她微笑道,“我告诉你凭什么。”
话甫落,只见主屋中骤然光华大盛,满室生辉,又有一阵清越而悠久的龙吟之声直冲天际,回响不绝,竟有响遏行云之势。
而后便有一道青光,带着慑人的寒意破窗而出,有如疾风横扫一般穿过院落,在每个人头顶盘旋游走一圈,直骇得众人惊慌失措、人仰马翻之后,方才掠过数丈距离,稳稳当当悬浮在舒凫掌心上方,任由她一把握住。
那赫然是一把剑。
剑身细长,剑锋雪亮,一眼望去寒光湛湛,握在手上却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灵力流转,无疑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宝剑出鞘,有如苍龙出云入海,其锋不可当。
舒凫掂量着这柄藏在姜若水房中的宝剑,内心属于原主的乡愁和自己的感慨汇在一处,最终凝聚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知道,这柄剑名为“孤光”,是姜若水生母两件最珍贵的遗物之一。另一件是一张古琴,名为“魄月”。
名字取得很文艺,只可惜下场都不大好。
孤光剑和魄月琴,在原着设定中都是以一当百的宝物,却不是给女主用的。
姜若水一来不是剑修,二来不敢擅动亡母遗物,所以只把它们当作信物和念想,一直封存在房中。
后来她与齐玉轩两情相悦,对方正差一把称手的好剑,姜若水自然是将“孤光”送给了他,连带着送出了一颗真心,满腔柔情蜜意。
谁料她遭人陷害,沦落魔域,全部身家都被女配们瓜分一空,就连魄月琴也落到了姜宝珠手里。
再后来,已成为一方大能的齐玉轩与她反目,为表示恩断义绝,便在她眼前向孤光中强灌灵力,将这一代名剑生生震成了碎片。
而魄月已生了器灵,不甘心为仇人所驱使,遂趁姜宝珠不备跳入剑炉,顷刻便被其中的灵火吞噬,化作一把飞灰。
剑胆琴心,终成绝响。
男女主HE以后,为各路中道崩殂的男配、女配、炮灰都立了坟冢,也包括这两样宝物,时时洒扫祭拜,不胜缅怀——那又有个屁用啊!
宝剑蒙尘,明珠暗投,实在浪费!
上辈子舒凫白手起家,一生抠门,最讨厌的就是浪费。
孤光和魄月在原着中没发挥什么效用,空有设定,不过是两个增加虐点的道具而已。如今落在她手上,她既小气又自私,绝对不会送给别人。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不用白不用。
姜若水的修为有限,舒凫初来乍到,人生手更生,原本不足以运使这等宝剑。幸好孤光剑有灵,早已认主,只要她心念一动,自然能为她扫除障碍。
正因察觉到这一点,她才能完全无所顾忌。
“你说得对。如今我的确孑然一身,无所倚仗。”
舒凫握剑在手,凭着身体记忆和前世一点学习武术的经验,一扬手轻巧地挽了个剑花。而后她将手一松,任凭孤光呼啸着破空而去,剑尖直逼领头那名仆妇的咽喉。
“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爹,我能把你糊在墙上。”
“救命!救命啊!”
那仆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连连后退,脚一软跌坐在地,颤抖着再也站不起来。
舒凫也没想着拿她一个凡人开刀,心念一转,孤光剑去势不停,从那几个调笑的青年弟子腰间掠过,将他们的腰带都齐刷刷断了个干净,在要害处划开深深一道血痕。刹那间只见鲜血飞溅,如同宠物医院阉猫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