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工作了。
“舒凫,你真能搞定吗?”
白恬领教过几次魔修的手段,心中忐忑不安,犹带着少年稚气的面孔上挂满愁容,“我不是不信任你,但眼下魔修潜入,紫微仙会横生枝节,也许我们该考虑放弃比试,对外求援……”
“只怕不行。”
舒凫摇摇头,一五一十地向他说明道,“我倒是想求援,但我们没有证据,炼尸也不是狡慧魔君的独门秘方。而且,是否让人进出,全在紫微仙君一念之间。”
按照仙会惯例,紫微仙君不会对比试作出任何干涉,一切全凭他们自由施展,参加者手边也没有报警器。
在秘境之外,江雪声确实有心将“魔修潜入”的消息传递给紫微仙君,然而这位仙君仿佛得了自闭症,一概不接受来自外部的连线,无论如何尝试,结果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所以这一次,他们无法指望来自外界的援助,必须靠自己渡过难关。
“不幸中的万幸是,还有谢……小芳在我们身边。”
舒凫一弯腰捞起谢芳年,双手托着他腋下,将毛茸茸的白猫递到白恬鼻尖底下,“来,小白,撸个猫放松一下。”
“哦,好……”
白恬犹犹豫豫地答应着,刚要伸手撸猫,就被谢芳年一肉垫拍在手背上,“嗷”地喊出声来,“哇!舒凫,你这猫会打人啊?!”
这一巴掌触动了白少爷朦胧的记忆,他一边揉着手背,一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对了,我好像记得……二十年前,我在凤仪门见过一位变成猫的前辈,脾气也是这般暴躁……”
“哈哈哈哈哈。”
舒凫发出一连串毫无感情的干笑,反手将谢芳年藏到身后,又把龙猫风瑾瑜托在手上递给他,“要不这样,你看这毛丝鼠……嗷?!谢——小芳,你又打我做什么!!”
谢芳年:【放肆!胡闹!不成体统!瑾瑜是让人随便乱摸的吗?】
舒凫:【我不是,我没有!我想说的是,“你看这毛丝鼠,多可爱,我撸两把给你看”!】
谢芳年:【原来如……等一下,这不是更欠揍吗?】
“诸位,你们快看!!”
两人正在进行激烈的脑内交流,一旁整装待发的修士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其间夹杂着吸气声和兴奋的叫喊:
“快看,海面上那是什么?”
“好、好多鱼……”
“不对,那不是鱼!那是,那是——”
“——那是东海的白鲸啊!!还有海豹,海豚……我从小生长在西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
“……”
舒凫负着双手,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
她没有高调邀功,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炫耀自满之色,只是嘴角微微上翘,挑起一点亲切而怀念的笑意。
在摇光峰,在魏城,在凤仪门,在白鹿山。
作为一介人族,在这段岁月里,她与为数众多的妖兽缔结了因缘。到如今,也该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时候了。
就在他们眼前,漫无边际、黑云压顶的海面上,渐次浮现出无数大小形状不一的黑影,好似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潮水般井然有序地迎向岸边。
舒凫的灵宠——一大一小两只海豹嗅到同类气息,一同高昂豹头,发出快乐的叫声。
“请问,庄瑜大人的朋友是哪一位?”
为首的白鲸将头探出水面,圆滚滚的脑袋憨态可掬,开口便是一道流利的人声:
“我等原是东海大妖,庄瑜大人的族裔。两百余年前,我们应紫微仙君邀约,移居到这座秘境之中,监督紫微仙会运行。再后来,仙君本人便不曾露面,将一应事务都委托给我们。”
“按理说,我们不该现身于人前……但是,对于庄瑜大人的朋友,我们可以听听你的说法。”
“‘庄瑜’……”
舒凫刚要搜索记忆,顾小乔、不对,觉乔大师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庄瑜是一头白鲸,人形是个白发男子。他也曾经为凝露所擒,当年的封号是‘庄妃’。”
“哦,我想起来了!”
舒凫“啪”地一声以拳击掌,在漫长年月间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明,“就是那位白发白衣的美人!他真的很俊——”
江雪声:【嗯?】
舒凫:“——比我师父差一点!原来你们是他的族人,那就不奇怪了。真没想到,隔了二十年,他会还我这么大一个人情。”
白鲸:“道友言谈间如此熟络,看来与庄瑜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江雪声:【嗯???】
“……”
白鲸虽然听不见江雪声的传音,却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寒意,立即改口道,“道友活泼风趣,又握有如此之多的信物,当是颇受妖兽喜爱。对你青眼有加的大妖,想必不止庄瑜大人一位。”
江雪声:【那是。好说。】
【没人跟你说。】
舒凫一边在脑海中唾弃他多事,一边直奔正题:“事不宜迟。诸位道友,还请听我一言。”
……
一刻钟后。
海岛上负责放哨的凌霄城修士,发觉远处海面上传来一些古怪的动静,不禁狐疑地竖起了耳朵。
“师兄,你快过来。是不是我听错了,怎么好像有人在骂人?”
“啊?等一下,我看看……真的,有两个人。他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一边骑着两条鱼向我们靠近!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怎么回事?”
凌川很快得到消息,心中陡然一沉,连忙与自己最宠信的蒹葭和姜宝珠一起登上礁石,朝向海面极目远眺。
而后,直挺挺坐在鱼背上、胸口佩戴着高音喇叭的平周二人,就好像一道诡异离奇的风景线,直直撞入了他的眼帘。
“……”
这画面实在太过猎奇,凌川目瞪口呆,忍不住像个凡人一样揉了揉眼睛,“这,这是什么啊?他们在说什么??”
他勉强也有金丹修为,定下神来侧耳细听,终于辨认出了喧嚣海风中混杂的人声:
“凌川,你这个狗改不了**的***!你堂兄凌凤卿与魔修勾结,落得千疮百孔、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你这**竟然不思悔改,和他一样****!!!”
“*你*的***!冥顽不灵,自寻死路!!看看你身边的人,你以为她是真心待你好吗?你***被卖了都不知道!!你可知道,她就是个***……”
“…………????”
凌川冷不丁被人劈头盖脑一顿痛骂,如坠九里雾中,却只听见身边的蒹葭向众人吩咐道:
“动手,杀了他们。”
“啊?不是,蒹葭,你等一等。”
凌川猛然回过神来,一时手忙脚乱,忙不迭地出言制止,“这只是比试而已,让他们退赛就差不多了,用不着赶尽杀绝吧。二公子常劝诫我,当年大公子残暴滥杀,树敌无数,这才惹来杀身之祸,我觉得咱们还是克制一点……”
“……”
蒹葭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眼中没半点温情,目光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但心慌意乱的凌川没有察觉。
她幽幽道:“凌公子,倘若我说——你最忌惮的舒凫,就在这两人之中呢?”
“只要将她剪除,公子从此便能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屁,她想。
今日以后,无论成败,凌川定会被摇光峰挫骨扬灰。
——不过,挨打的是凌霄城,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待到东窗事发,她早已回归魔域,收下赵九歌许诺的好处,重建后宫,逍遥快活去也。
“啊???”
凌川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张开的嘴老半天合不拢,表情越发懵逼,“蒹葭,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办法,公子不必多问。”
蒹葭没耐心与他解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越过他向凌霄城修士下令,“还不快动手?”
这些时日以来,蒹葭凭借玲珑心思、雷霆手腕,在凌川身边的狗腿间积威深重,见她便如见公子一般。众人大多趋炎附势,随声讨好,不敢有丝毫忤逆。
在旁人眼中,这位凌川公子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满脸都写着“难当大任”四个字,论魄力还不如凌凤卿;反倒是蒹葭态度强硬,雷厉风行,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众人略一思量,便决定听从蒹葭的命令,纷纷架起强弓,运使法术,准备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高音喇叭炸成烟花。
然而,就在他们出手的一瞬间——
“扑通!”
“扑通!”
不知为何,原本气势汹汹“叫骂”着冲向敌营的两人,突然纵身一跃,青蛙跳水似的潜入了海中!
“快追!”
蒹葭沉下面色,厉声呵斥道,“这两人如此羞辱公子,决不能轻易放过。”
众人不疑有他,争先恐后地挺身下海,但还没追出两步,便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
冲天而起的火光中,有凌霄城修士惊恐的悲鸣声响起:
“舒凫!是舒凫!快来人,赶紧过来拦住她!不能让她将人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