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彩长发的青年柔声劝道,“况且,他不爱修炼,兴许有其他擅长之事……”
“柳惊虹,你认真的?”
应龙君冷冷一掀眼皮,神色中已经有了些生涩的阴阳怪气,“他上次跑去人间赌.博,输光一身行头,最后差点裸.奔,只能变成鸟飞回来。吃喝嫖赌,嫖和赌已是下品中的下品,他连赌都赌不好……你给我说说,他还能擅长什么?我看他迟早要将毛都拿去赌,不如先让我拔光,免得浪费。”
“这……”
七彩青年被他一通嘴炮堵得胸闷,只好强行没话找话,“总之,不愧他正是不着调的年纪,凡事不好当真。纵然他行事出格,说话不知分寸,咱们这几个年纪大的,也应该让着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青衣少年似乎耐不住性子,拽着柳惊虹衣袖打断他道:
“柳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娘说其他种族都有个宝贝,就我们青鸾没有,自己做又做不好,通婚时老被异族嫌弃。”
“柳哥哥,那你到底有没有啊?我想照样做一个,你给我看看嘛。”
“柳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让我看看,好不好嘛。我就看一眼,真的,最多两眼!我记性很好的,看两眼就能记住!”
柳惊虹:“不给,没有,你闭嘴。你再啰嗦一句,柳哥哥就打烂你的小脑瓜。”
第102章 凤凰游
凤哥不要啊!
在舒凫看来,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江雪声记忆中的五凤,还是那句熟悉的老话——
“一个正常鸟都没有”。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祖宗,就有什么样的后人。
鸿鹄少君柳惊虹, 虽然不像柳如漪一样沉迷女装, 但无疑也是个爱美如命的精致男孩, 谁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姐妹。
他不仅随身携带玉梳, 每隔半个时辰便要仔仔细细地梳理一遍长发, 而且对首饰和化妆品兴趣浓厚, 经常自己用宝石制作发饰, 用鲜花调制胭脂水粉, 还热情地推荐朋友们尝试。
青鸾少君师春雨, 天生的好奇宝宝,被父母宠爱得不知天高地厚,兴头一上来连龙须都敢扒, 仿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柳惊虹性情温和,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唯独在他面前按捺不住脾气,动不动就拍案而起, 如同林黛玉化身黑旋风。
但即使如此, 师春雨也只会仰起圆滚滚的小脑袋, 用一副天真懵懂的小眼神望着他,看上去纯洁又无辜:
“柳哥哥, 你为什么生气呀?”
在舒凫眼中, 师春雨这只小青鸡, 就好像“女子骂猫.jpg”这个表情包里,那只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猫。
鸑鷟少君钟不愧……唉, 不提也罢。
除此之外,鹓鶵一族清高孤僻,极少与其他鸟族交流,从不参加钟顶天的集体授课,倒是颇有几分“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傲骨。
与凌霄城不同的是,千年前的鹓鶵一族尽管性情孤傲,自成一统,却从未有仗势欺人之举,而且将属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应龙君也乐得省事。
但正因如此,鹓鶵与龙族和其他五凤之间关系疏离,始终保持高度自治,或许为后来的变故埋下了伏笔。
至于最后的“凤君”……
自从见到他以后,舒凫就纠正了自己对五凤的印象。
——其实,还是有一只正常鸟的。
凤君的大名,叫做“风远渡”。
有道是“春风不度玉门关”,而风远渡这个人……这只鸟,大约生来便是“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
舒凫第一次见到他,同样是在五凤聚会的时候。
当时,钟不愧刚被应龙君毒打一顿,用捆仙索捆着双腿倒吊在树上;师春雨抱着两只肥兔子过家家,嘴皮子上下翻飞,叭叭地给他们编出了一段倾城之恋;柳惊虹不知从哪儿摘了一篮子奇花异草,纤纤十指灵巧穿梭,专心致志拣出其中最漂亮的,编成一条条清新可爱的手串。
至于应龙君,他抱着一张古琴坐在树荫下,一边轻柔而小心地调整琴弦,一边发挥自己得天独厚的语言优势,对钟不愧进行狂风骤雨般的鸟身攻击。
凤族少君风远渡,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确切来说,他是直到此时才结束修炼,从阵法中现出身形。
换而言之,应龙君和其他五凤修炼的时候,风远渡在修炼;他们休息、玩耍、互相伤害的时候,他依然在修炼。
风远渡一丝不苟的性情,从中可见一斑。
身为五凤之首,凤族少君自然相貌英俊,眉清目朗,走在路上就能收获满车的“一见钟情”。
不过,他俊得没什么辨识度,显然不像其他雄鸟一般精心打理,不染发、不烫发、不化妆,素面朝天,脱离了搔首弄姿的低级趣味,全靠一段天生丽质撑着,看上去就缺少了几分特色,只能算得上是个修仙界普通帅哥。
舒凫一见之下,难免觉得失望。
风远渡英俊得中规中矩,穿着打扮也中规中矩,从头到脚一身正红,不沾半点杂色,活像个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大吉大利的财神爷,一张脸却和“喜”字没半点关系。
他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唇色与表情一般寡淡,不像柳家鸟一样红艳如樱桃。眉头紧锁,眉心几道深深的纹路如同木刻,好像一辈子未曾舒展。
夸张一点说,即使是木材雕刻而成的脸,也比他多三分人情味。
而他的性格,那就更加平平无奇,中规中矩……不,中规中矩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循规蹈矩”才对。
“……”
风远渡刚一出现,首先站在庭院中央环顾一圈,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乍一看好像乌鸦成精。
看他这副表情,仿佛恨不得将这一院子彩鸡挨个儿掐死,然后再挥剑自鲨,洗刷刷一起下锅,一了百了,天下太平。
“钟不愧!”
风远渡紧握双拳,在内心进行了一番艰难的天鸟交战,决定从最菜的一个骂起,“这次你又干了些什么,怎么会挂在树上?”
“别问了,龙哥正在气头上呢。”
师春雨怀抱着兔子抬起头来,脆生生地回答道,“他啊,在龙哥炼器的时候偷偷开炉,让冷风灌进去,把龙哥新炼制的法器变成了一锅焦炭。龙哥最近都在琢磨炼器,忙活好久了。”
“……”
风远渡捏了捏眉心,厉声追问道,“那你呢?师春雨,你又在做什么?”
“我?”
师春雨不解地抬手指向自己,“风哥哥,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和琼枝玉兔玩啊。我给他们讲故事,大家都喜欢,还夸我是个小天才呢。”
“…………”
风远渡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缓缓按摩着自己梆硬的拳头,“我没瞎,看得出来。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和兔子玩?”
“哦,这样啊!”
师春雨恍然大悟,开开心心地解释道,“我爹说了,反正我也不懂正事,不如就陪刚出生的小兔子一起玩,和他们搞好关系,也算为一族做贡献了。”
“兔——兔子刚出生,你都多大年纪了?!”
风远渡勃然变色,“成何体统!此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青鸾一族教子无方,少君不学无术……”
师春雨讷讷地对着手指:“可是……我又不出门,就算别人笑话,我也听不见啊。”
风远渡:“……”
“凤君,消消气。”
眼看好好一只凤凰差点气成肥啾,柳惊虹连忙起身打圆场,顺手递了一条茉莉花编织的手串过去,“别与他们计较。你瞧,这是我新编的,都是一等一的灵植,准备给你们一人送一条,好不好看?”
风远渡牙关紧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一眼就瞪得柳惊虹悻悻缩回手去:“凤君,我……”
“丹心茉莉,三年一开,一次只开三日,乃是上好的入药佳品。”
风远渡死死盯着柳惊虹手中的茉莉花球,眼底通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来,“鸿鹄少君,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用它编手串,只是因为‘好看’吧?”
“……”
柳惊虹一脸心虚地移开视线,哈哈干笑两声,默默将“只为好看”的手串藏到身后。
风远渡原地晃了一晃,手扶额头,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火上浇油的是,应龙君偏偏在此时迈步上前,漫不经心扳过柳惊虹的手,拈着花球懒洋洋地笑了一笑:
“我瞧瞧,这不挺好看的吗?惊虹,回头给我也做一个。记得用白雪幽昙,五年只开一夜那种。”
“…………”
风远渡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眼神凝视着他,“龙君,连你也要一起胡闹吗?”
“什么胡闹?灵植是惊虹种的,他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何必管他这些。”
应龙君不以为意地一挥手,撇嘴道,“钟不愧不学好,教训教训也就罢了。春雨和惊虹都在认真修炼,实力过得去,只是一个傻了些,一个……嗯,骚了些?总之,都是个人爱好,无伤大雅。”
“胡闹,这怎么会无伤大雅?”
风远渡气冲冲地沉下脸道,“龙君,我承认,这些年你料理妖族之事细致稳妥,从无差错。师春雨擅长炼器,柳惊虹精通音律,都有一技之长,并非庸碌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