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衣意在拖延时间,故事编得散漫敷衍,但来不及捏造太多,其中倒也不乏几分真相。
按照他的说法,他对每一任女友都是真心的,只是他的心敏感易碎,不知不觉就碎成了三百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他不是渣男,只是心怀天下,想给每一个渴望爱情的女孩带来幸福。
爱一个人患得患失,牵肠挂肚,实在太累了,所以他决定爱一百个……
“…………”
舒凫:海豹鼓掌.gif
这狐狸如果生在21世纪,戏份多一点,绝对能成为超越洪世贤的表情包。
讲完长达一刻钟的风月史之后,萧寒衣终于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第一次提到了“凝露魔君”这个名字。
“我也是不得已啊!”
他一开口便将自己撇个干净,受害者腔调十足,“我虽然不成材,好歹也是妖王之后,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会投奔魔修!”
“哦,怎么个不得已法?”
舒凫两眼放空,笑容呆滞,内心已经将大悲咒背了七八遍。
“那些女子,与我交好时都是两厢情愿,也说过‘好聚好散,绝不纠缠’……不知怎么,有一日她们聚到一处,几个人一合计,便一口咬定我虚情假意,说什么‘始乱终弃’,什么‘撩而不娶’,要取我项上人头,祭奠她们的青春与真情。”
“我的亲妹妹素衣……不,现在该叫铁衣了。就连她也不理解我,甫一继承妖王之位,便将我从族谱上除名,逐出青丘地界,也不肯替我挡一挡那些女子的追杀。天大地大,竟已无我容身之处。”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愿意收留我的,就是阿凝……不,凝露魔君。”
说到此处,萧寒衣的语气越发哀婉悱恻,几乎潸然泪下:“若非有她庇护,如今我早已是泉下之鬼,又如何能活着见到仙子?”
“……”
舒凫被他活活撩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指甲几乎抠穿手心,就连大悲咒也背不下去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巫妖王,你老婆瞎啊!!!!!
“好,我都明白了。”
她实在不想继续遭这份罪,便假意装作被萧寒衣的倾诉打动,顺势从桌边起身,“萧公子实乃精虫……咳咳,性情中人。如此说来,你的所作所为,倒也算得上情有可原。在巫妖王面前,我会为你多美言几句。”
“慢着,仙子!”
萧寒衣如何肯放她走,见熏香无用,连忙将那加了料的茶杯向前一推,动情挽留道,“仙子既是在下知音,不妨喝了这杯茶再走。还是说,仙子也信不过在下,以为在下是那等……轻薄之人?”
舒凫:“……”
——你看正常人会信你吗???
她自以为这一套钓鱼操作钩直饵咸,没想到对方的钩比她更直,甚至连饵都懒得挂。
在他眼中,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好骗啊?
舒凫原本只想假装感动(说实话,这真的很难),悄悄给结界留一道缺口,放萧寒衣逃走了事。但既然他如此不依不饶地送上门来,也就怨不得她了。
于是她将脸一翻,故作恼火地一拂衣袖:“谁说我信不过?不就是一杯茶,我还怕你不成。”
与此同时,借着她衣袖遮掩,江雪声飞快地探出头来,一口叼住杯沿,将桌面上两盏清茶换了个位置。
萧寒衣在炼制不可描述的药物方面颇有一手,就算是江雪声本人,也不确定能否百分百破解药性。所以对于这一招,他还是选择了最为古老的应对方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也就是说——只要杯子换得够快,就连下药之人也看不出来!
萧寒衣的确没看出来。
他一来被舒凫含嗔带怒的表情迷了眼,二来自负手腕高超,炼制的药物无色无味,满以为小姑娘不知他这番本事,再怎样警觉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为了取信于舒凫,他抢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又两眼放光地看着她举杯。舒凫嘴唇沾上杯沿那一刻,萧寒衣几乎心花怒放地笑出声音。
“在下多谢仙子厚……爱…………咦???”
——等一等。
——这茶,好像不太对劲。
分明只是一杯普通茶水,怎么刚一入腹,就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玄妙之感油然而生?
这种不可言说的玄妙之感,为何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一瞬间就淹没了他的全身,裹挟了他的大脑?
不对,从根本上来说——
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你……你……”
萧寒衣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舒凫,“是你……”
但舒凫反应比他更快,立刻运使灵力,将自己逼得满脸通红、额头冒汗,软绵绵地向地上一歪,有气无力道:“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茶水里做了手脚?”
萧寒衣一头雾水:“什么?这么说来,你也中了……这,怎会如此!在下不知道啊!”
——难道自己方才一不小心,在两杯茶水中都加了料?
——这得多不小心啊?!
——他猎艳多年,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萧公子,如今我们都中了这……这奇怪的东西,为免铸下大错,还是赶紧分开为好。”
舒凫一边在心中高唱“只为这一场戏,竟耗尽我半生演技”,一边装模作样地扶墙起身,一步一顿朝向门外退去,“放心,我会请人来为你诊治,萧公子保重……”
“等、等一下,仙子!这毒无药可解,只有你才能为我——”
萧寒衣一语未毕,舒凫就在他面前“哐当”一声拉上房门,隔断了他惊惶尖锐的呼声。
“…………”
……竟然还是无解之药,好阴哦。
房门一关,舒凫立刻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平静如初,纤细腰杆挺得笔直。
“好了。萧寒衣中了自己的药,一定急于找个人解毒。魏城禁止开设青.楼,他找不着姑娘,又不敢上街强抢民女——魏城主会把他五马分尸,只能向老情人凝露求助。”
她掸了掸手,胸有成竹地向江雪声说道,“先生,请柳师兄跟着他吧。之后的事情,我就派不上多少用场了。”
江雪声:“……不错。凫儿当真冰雪聪明。”
不得不说,这一手的确恐怖如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连他自己,也不想品尝萧寒衣如今的体验。
也就在此时,凌凤鸣带着一干小弟赶到客栈,问清舒凫一行人住在哪几间客房,只见萧寒衣那一间还亮着灯,便不由分说地纵身跃上二楼,挥剑破窗而入:
“疯女人!我来找你算账了!”
“………………”
然后——
凌凤鸣震惊而迷茫地发现,房间里没有舒凫,只有一个冷汗淋漓、披头散发的英俊青年,正伏倒在桌边,满脸痛苦地翻滚挣扎。
那青年一听见人声,立刻近乎急切地转过脸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凌凤鸣脸上:
“好……好俊的小姑娘啊……”
“什么?”
凌凤鸣莫名其妙,“不是,你谁啊你?那个疯女人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青年已经一把攥住他手腕,将他整个人从窗台上拖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按倒在地:
“姑娘,在下身中剧毒,亟需你救在下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大慈大悲,想必不会拒绝……”
“不是,啊??等等,你干什么?!放肆,你在摸哪里!!你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不要,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第71章 道是有情
他喜欢我,不是错觉
最终, 在狗腿们七手八脚的抢救之下,凌小公子总算逃过一劫,得以从萧寒衣的魔爪中保住清白。
小公子侥幸没有受伤,只是挨了这条饥不择食的公狐狸一顿好撕, 被抢救出来时惊魂未定, 活像被七八群犀牛来回践踏过, 以后很可能会落下恐同的毛病。
与当年那位崆峒长老, 也算是殊途同归。
至于萧寒衣, 他虽然未能得手, 好在凌凤鸣为他打开了一条生路, 提醒他结界已经解除。
下半生幸福要紧, 萧寒衣顾不得回头寻找舒凫,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窗逃命,跌跌撞撞冲过长街,直奔自己与凝露约定的“碰头地点”而去。
他不知凝露身在何处, 但她说过,倘若他遇上性命攸关的危险, 只要去到那里,施放信号, 她便会出现在他面前。
事到如今, 除了信她, 他已经别无选择。
慌不择路的萧寒衣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头顶, 高邈辽阔的夜空之中, 悄悄缀上了一只振翅疾飞的雪白大鸟。
从地面上看去, 大鸟的轮廓模糊不清,有点像是一只鹅。
……
另一边, 舒凫将萧寒衣置诸脑后,径直揣着白蛇回到自己房间,倒了杯凉水开始猛灌。
“妈呀,熏死我了。那条种狐狸,他在房间里点了什么玩意儿?”
她一边灌一边抱怨,“我都磕了一整盒清心丹,还是被那味道呛得不行。刚才没觉得,这会儿倒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