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瑞王既然派黑甲卫护着她,那么肯定知道她人已大京。瑞王没有怪罪她,说不定她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如果她用自己的价值却换取对成家大方的抱负,值得吗?
温泉水独有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她记得此处有着森严的守卫。鬼使神差般她朝前走去,却发现没有任何机关触动的迹象。
等她走到温泉池边的时候,想返回已经来不及。
池子里有人,那人背对着她。能在这片池子里泡温泉的人只有瑞王,所以这人必是瑞王无疑。氤氲的热气之中她觉得那人的身材有点眼熟,眼熟到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想一探究竟。
朦朦胧胧的热气之中,她看到那人的背上有一大片被火烧伤的疤痕,那疤痕和她在易白的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池子里的人是易白?
“什么人?”团公公那比寻常男人更尖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被几位黑甲卫围住。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池子里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缓缓回头,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易白?”
不。
他不是易白。
她看到了守候在池子边上的团公公,能让团公公侍候的人只有这个王府的主人。
仿佛是一道光破开所有的迷雾,一切解释不通的地方都有了答案,除了瑞王本人谁能在王府里有特权,又有谁能在外面代表瑞王府。
怪不得易白的身上会有火烧之后的疤痕,怪不得他没有离开王府,原来他就是瑞王本人。
她慢慢往后退,脸上似笑似哭。
池子里的男人已经如风一般穿好衣服到了她的面前,她望着这个曾经一起共事,一直念念不忘终于到手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阿九。”
“王爷。”
第76章 赐婚
她步步往后退, 明明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明明他近在咫尺,她却觉得二人之间隔着天壑。
师父死了, 易白不是易白, 是瑞王。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留恋,她还在笑,脸上却已是冰凉一片。一摸脸颊湿湿凉凉,不知何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阿九…”
“你别过来。“她连连往后退着,“我早就应该猜到的…”
三年前他说有话要和自己说,是不是就是想说这个。她真傻, 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我…没有想过要骗你…”他艰难出声, 在她没有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是荣直的身份。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你也是不容易…”
她不怪他, 也能理解他。可能是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接受易白会是王爷的事实。这太荒谬了,也疯狂了。
“我就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的同时, 她其实心里有些开心的。至少她的易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百般隐忍不得志,他不是那个世人口中皆多诋毁的男宠。
只是瑞王啊,不是她的易白。
她实在是把眼前的男人和那个金质面具的男人重叠在一起,她的易白怎么就是瑞王呢?老天是一定是耍着她玩。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她看到的都是假的,师父也好,易白也好, 他们…都对她隐藏了真正的一面。
“我早就想告诉你的。”荣直,不, 现在应该是司马翛道。
“我知道,我早该知道的。不怪你,那…我打扰了, 这就告辞…”
她人还没有走到三步,只感觉一阵风从身后袭来,然后她被卷到东府的大竹林里。竹林清幽,暗影斑驳,夜影中的人更是陌生到恍惚。
“阿九,你听我说…”
“那你现在是易白还是瑞王?”她问。
“我说过在你这里,我只是易白。”
是的,他说过的。
那一次酒色醉人,她似乎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呢喃。他让她记住,他不是任何人,他只是她的易白。
原来那时候他就在暗示自己的身份,可惜她沉浸在两人的热恋中,没有再去回想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又如何能分离自己身为瑞王的身份。瑞王是成皇后布下的棋子,成家人不会舍弃这么重要的棋子。
还有他和成书音…
一想到成书音笃定自己会嫁给他,她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像一团乱麻,错综复杂很早就牵扯在一起。
“我可以只拿你当易白,然而你却不能只是易白。”
“我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墨九的心里有点乱,“那今天就这样吧,你好好想一想,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好。”
他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凝视。清冷的眸中尽是霸道与执着,他愿意等,但绝不能允许她退缩。
她已经生了退意,仿佛这大京城里再也没有自己留恋的事物。她坐在孙家的屋顶之上,遥望着鹧鸪山的方向。
长夜漫漫,她半丝睡意都没有。她多希望自己能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之后今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服下助眠药物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鹧鸪山。鹧鸪山里的红枫现在应该还绿着,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红了。
或许她应该带师父回去了。
然而不等她有所行动,早有人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清晨她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醒时她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母亲和二舅母还有柳婆婆和晴表姐,母亲和柳婆婆的眼中尽是担忧,而舅母和晴表姐则用一种狂喜又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刘氏小心翼翼地问,“久儿,昨夜可是睡好了?”
墨九点头,起床下地。
成婉芋赶紧上前,低声问,“久儿,你和瑞王殿下是什么回事?”
墨九脑子“嗡”一声,“他来了吗?”
“没有,宫里有人来传圣旨,说是将你赐婚给瑞王殿下。”成婉芋心里那个急,久儿明明是和荣公子有情,瑞王算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宫里赐婚,可谁不知道这是瑞王自己的意思。宫里的那个小皇帝可做不了瑞王的主,明显是瑞王自己看中了人。嫂子他们都以为是惊天大喜,她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万一瑞王知道久儿和荣公子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墨九震惊于那个男人行动力的同时,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解决。她连忙安抚明显慌乱的母亲,“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荣公子就是瑞王,这是秘密。”
最后那句话只有母女二人能听见,成婉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好歹算是放心了。
刘氏那边还欢喜着,她不知道瑞王是怎么看中久儿的。但是久儿若能嫁进王府,不仅是她一人的大幸,也是他们二房所有的人荣光。
“久儿啊,宫里的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呢。”
来传旨的是小皇帝身边最得用的李公公,能替摄政王跑腿那可是无上的荣耀。这位公公的脸上丝毫不见对孙家这小门小户的嫌弃,甚至连孙婆婆泡的粗茶都喝得赞不绝口。
孙婆婆从没见过贵人,更没有接触过宫里的人。李公公在她的眼里那可是大官,她听到那些夸奖喜不自胜。
孙公子和成贺陪在侧,两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尤其是成贺,满脸的云里雾里,伸着脖子想去看清楚李公公手上的圣旨。
会不会是弄错了?
不是说大房的大堂姐才是最有可能嫁进瑞王府的人吗?
“这位公公,我们家是成家的二房,我那表妹姓常…那个我大伯一家住得倒是不远,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成二公子,咱家可不敢弄错。陛下千叮万嘱的事,圣旨上写的就是常姑娘,万不会弄错的。”
成贺疑惑不已,他家久儿表妹什么时候入了瑞王的眼,他们怎么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担心着,百思不得其解。
刘氏和成婉芋陪着墨九出来的时候,那位李公公赶紧起身,嘴里不迭地说着恭喜贺喜的吉祥话来。
然后笑容满面地宣了旨。
圣旨上说的确实是常氏久久,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成书音三字弄混淆的。正是如此,成贺心里的疑惑更大。
接了旨,那位李公公又说了好一通吉祥话儿,连刘氏塞的赏银都不肯接。离开的时候态度十分的恭敬,已然拿墨九当成了真正的瑞王妃。
孙家的院子外,围满了槐树巷的街坊们。
这条巷子住的大多都是平头百姓,最了不得也不过是□□品的官家。宫里传圣旨这样的大事许多活了近七十岁的老人都没有见过,几乎是得闲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李公公一走,街坊们可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来。他们和成家人不熟,只团团围住孙家的祖孙二人。
孙婆婆今天露了大脸,宫里的贵人都夸她的茶泡得好。光是这一件事都够她车轱辘似的反复拉着人说,更别提她家的院子还住过未来的摄政王妃。
有些心酸的人以前瞧不上这一对孤寡祖孙,平日里没少说三道四。眼下见孙家人和成家二房交好了,只怕孙公子的前途一片大好,不由得说起酸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