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你做得很好。”
“那我的家人…”
“你放心, 你的家人都没有事。我说过只要你好好办差, 他们都会平安的。眼下素烟死了, 你就是姑娘了。瑞王已经回到王府, 你要记得把握好机会。”
“是。”
云知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只想活命。什么王府姨娘, 什么王爷的宠爱她一个都不敢去想。她不知道那个九姨娘有没有跟过来,刚开始对方是跟着的,后来就不见了。
她心里发着毛,这两个瘟神她都得罪不起。
墨九就隐在黑暗中,在那个婆子转身的时候她已看清对方的长相。
倒不是什么生面孔,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在庄子附近的镇子上, 她曾经见过对方,这人正是楚音音身边的那个婆子。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韩贵妃, 一切都是楚音音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这王府里的魑魅魍魉,起因都是楚音音。那个小白花一样的女人,谁能想到会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所以从头到尾, 要她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音音。
还真是冤家路窄,好得很。
云知像一滩泥般软倒在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爬不起来。那个婆子身形一闪消失在红枫林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头上飘过去,有一粒什么东西刚好落在她的手上。她顾不得多想,拼了命的把药丸往嘴里塞。
婆子身手不错,上回墨九就已察觉到。她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会把人跟丢也不会让对方察觉到。
一路出了王府,与夜色融为一体。
所谓狡兔三窟,这婆子在大京当然有住处。不是成家那个被封的的府邸,而是一座二进的民宅。民宅隐在市井之中,大隐隐于市。
那婆子进屋后没有点灯,摸黑准备脱衣休息。
突然她抬头看向屋顶,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墨九已经蒙好脸,从容地下了屋顶从推门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微弱的光线从开着的门往里面渗透。
那婆子眯着眼,“请问阁下是谁?”
“一个来杀你的人。”
“哈哈…好狂妄的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婆子大笑起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几十年了,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敢对我说这句话。”
墨九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能被安排在楚音音身边的人,自然是成家和成皇后极为信任的人。就像师父一样,肯定是效忠于成家的隐世高手。
不过这又怎样。
“我不管你是谁,左不过是成家和成皇后的走狗。”
那婆子徒然色变,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你居然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墨九善口技,此时自然不是平时的声音。婆子快速在脑海中搜寻着年轻一辈的人物中,似乎并没有找到可对应的人。
须臾间,她好像猜到墨九的身份,“你是不是一路从王府跟出来的?”
墨九笑笑,“你猜?”
“不用猜,我想你肯定是瑞王的人。”
倒是猜得不错。
“小丫头,你可知道以前那些敢在我面前说大话的人都怎么样了?”那婆子的手按在腰间。“我所住过的地方,树都长得特别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想知道。”墨九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与人搏命的事,她从来不会讲究什么尊老爱幼,更不会来什么可笑的先礼后兵。
这个婆子几次欲置她于死地,她们之间是不死不休。对方身手灵活,最大的特长应该是善于隐匿。这样的人一般生活在黑暗之中,应该与她现在的职业差不多。
“好一个无知无畏不知死活的东西,那我老婆子就成全你。”
十几个回合之后,婆子暗暗心惊。这个年轻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且对方的招式隐约有些熟悉。
“你…你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你老人家还有心情关心这个。”墨九手一挥,扬起一阵烟雾。
婆子快速捂嘴,但还是吸了一两口气味。她顿时感觉不太好,身体和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僵硬得如同快要腐朽的木头。
“你…你和赤苍是什么关系?”
这么厉害的僵骨散,她不可能认错。
墨九冷笑,“什么赤苍,我没有听过?”
“你…你…”婆子自认为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平常的东西是伤不了她的。她服下随身带的清毒丸,感觉没什么效果,这才感觉到了恐慌。
墨九慢慢走近,“我做出来的东西,一般人是解不了的。你说的那个赤苍,是你的朋友吧?他平时肯定没少给你一些好东西,但是他给的东西解不了我的毒。”
以前在鹧鸪山里,除了每天研究这些东西她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她那时候一心想成为师父的骄傲,学得很刻苦。
她不知道师父对自己有没有保留,但是她敢确定在某些方面的制毒上她比师父更胜一筹。师父所制大多是要命的毒,见血封喉不给别人解毒的时间。她不喜欢夺人性命,所以她喜欢研制这些制住别人的东西。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还是下不了手。
那婆子惯会洞察人心,已经看出她的犹豫。
“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老婆子与你无怨无仇你何必要赶尽杀绝。你放了老婆子,就当老婆子欠你一个人情。我看你年纪不大,花一样的年纪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你肯定不甘心。老婆子我见识的多,或许我能帮你。”
不得不说,这婆子有两把刷子。
墨九笑了,“你说得没错,我是有很多的不甘心。”
婆子心下一喜,“你是不是不想做这一行,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老婆子我有法子,你先解了我的毒,我会帮你改头换面让你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
或许她在别人眼里连个人都不算,还谈什么重新做人。
她捏住婆子的下颌,塞进去一粒毒丸。“我知道你认识很厉害的制毒师,这个毒半个时辰后会发作,而你的身体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能恢复正常。”
婆子目露凶光,“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老婆子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要是敢这么做,你以自己能走出这个院子?”
墨九垂眸,“我知道你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是因为你那个朋友就在附近。”
话音一落,像是有树叶飘落在院子里。一道长长的身影由远及近,慢慢朝屋子走来。婆子的眼中是狂喜与得意,她没有注意到墨九脸上的悲伤。
“赤苍,你来得正好,赶紧给我杀了这个狂妄的丫头!”
赤苍走近,墨九不动。
婆子急道:“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墨九终于抬头,看向赤苍,“师父!”
婆子大骇,“什么?你…是他的徒弟?他什么时候有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赤苍看向墨九,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你连个人都不敢杀,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你可知道有时候瞬间的心软,死的就是你。”
“姓赤的,你在说什么?”婆子惊惧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你忘记我们大姑娘对你的恩情了吗?”
“我没有忘,一生都在偿还。”
赤苍一把夺过墨九手中的剑,剑在他的手中划出一道银光,然后没入婆子的身体中。婆子怒睁的大眼惊讶无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体上的剑。
“你…你竟然敢…”
“我欠的是你们大姑娘的人情,而不是你的人情。”
“你…背主弃信,你…你…小姐不会原谅你的!啊!”剑再次没入,血流得到处都是,婆子手指着他半天说不了一个字,然后不甘心地咽了气。
墨九被这一幕惊得回不过神,师父这么做是为什么?
是为了她吗?
赤苍把剑丢给她,“干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心太软,为师没有教过你吗?”
“师父自然是教过我的,不过我太笨总也记不住。”
她记得八岁那年,师父把她丢进深山里,只留给她一把匕首和一些盐巴。一个月后,盐巴用完了,匕首还没有见过血。
那一个月正值冬天,大雪封山没有野菜没有野果,她愣是靠跟踪小动物们四处蹭吃它们储藏的粮食而活下来的。
一个月后,师父在送她进山的地方接她。看到饿到皮包骨的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再后来,师父再也没有这样训练过她。
“阿九,你比谁都聪明。”赤苍一声叹息,像多前年一样,“但是你这么心软,迟早会因此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背着手走出屋子,墨九默默地跟上去。
“如果有一天,我们师徒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我的命是师父救的,师父要拿去便是,徒儿不会有半句怨言。”墨九道。
赤苍转身看着她,“没有半句怨言,那你今夜是在做什么?”
“师父,那个婆子不是你,她的主子也不是你。我所说的没有怨言只是对你,对别人难道我不应该有怨吗?”她没有发现自己在抖,连声音都在抖,“师父,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有喜怒哀乐,会有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