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明摆着耍无赖了。
墨九冷笑,“二老爷,这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她一把抓过银票,给了荣老二一个眼刀子。荣老二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等他们走后坐在凳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夫妻二人从侯府侧门出去,来送行的只有杜氏夫妇。荣显一脸不自在,显然是想到韩氏的事情。杜氏不停抹眼泪,还让他们以后再来侯府走动。
墨九心知杜氏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倒也不在意。
韩氏身边的婆子匆匆跑来,除了给他们备下一些回礼,还偷偷塞给墨九一万两银票,说是韩氏的心意。
墨九笑纳了,不要白不要。
回头把四万两银票拿出来,交给荣直。“我们既然打着薛家的名号要来这些银子,不如用薛氏的名义把这些银子送到薛氏族人手里,让他们开办一个学堂,给薛氏立一个功德碑。”
荣直看着她,“好。”
按原计划,两人会在深夜到达瑞王所在的温泉庄子。路过一个小镇时,他提议先打尖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墨九心里存了事,心不在焉地同意。
两人只要了一间上房,这点没什么好扭捏的。都一起同吃同住同睡过那么多天,也不在乎多一天。
她满腹心事,不时摸摸怀里的账册。这东西像烫人似的,膈得她呼吸困难。她恨不得把它丢出去,爱谁拣谁拣。
临入睡前,她去关窗户。毫不意外在窗台上看到一枚枫叶,红得似火,比它怀中的账册还要烫人。
夜入子时,她悄悄起身。
外侧的男人睡得规矩而沉实,呼吸淡而稳。她轻轻地从他身上过去,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没走门,翻窗而出。
她一走,床上的荣直慢慢睁开眼。
第38章 难眠之夜
客栈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站着一道人影。那人影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墨九都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她眼睛发酸不自觉想流泪。
地上已经上冻, 树叶湿土冻得又硬又冷, 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音。她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那人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师父。”
“东西拿到了吗?”
“没有。”
那人听到这句,这才转过身来。他眯起眼,眼神凌厉而冷漠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看透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她望着他,亦如过去多年那般孺慕, “东西没有找到, 我们翻遍侯府都找不到。我发现不止我们在找, 荣侯也在找。他和翁氏是夫妻, 侯府又是他的地盘, 他都没有找到,我们更是不可能找得到。”
赤苍目不转睛, 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表现得很完美,完美到她想哭。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防着这个将他养大的人,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他面前撒谎。
即使这样,她也不会把账册给师父。如果这次任务是她一人单独完成,或许她还愿意独自承受瑞王的怒火。
但此行还有易白, 易白深得瑞王看重。抛弃名声潜隐在王府负重前行,她不能为一己之私毁了他的前程。
“任务没有完成, 你们为何要离开?”赤苍问她。
她不解耸肩,一如过去她做过很多次那般自然,“我也不太清楚, 是王爷让我们先撤的。”
死寂在漫延,明明不过是短暂的瞬间,她却觉得如一年那般漫长。冰冷的寒风从衣襟处灌进去,身体在一寸寸变冷。
赤苍背着手,眉头紧皱两手交握着。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也在猜测瑞王召回他们的用意。
“瑞王召你们回去,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师父您不是教过我,身为暗卫最重要的执行命令,不许窥探主子的意图,更不许妄测主子的想法。否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她回着,语气中有着对过去的怀念。那时候她正准备下山,这些话都是师父对她的叮嘱。她记得当时她回答的是一定记住他的话,让他在鹧鸪山上好好保重,等五年后她回去与他团聚。
五年没到,他们已重逢。
重逢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
“很好,为师说的话,你还记得。”
“师父说的话,阿九当然要牢牢记得。”
她不仅记得前面的话,她还清楚记得后面的话。师父说身为暗卫,身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忠心。不能有半丝对主子的违背,否则死都是轻的。
师父明明说过的,为什么他自己都忘了?
那时候她以为五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也以为纵然分离五年,他们还会和从前一样相依相伴。鹧鸪山的枫叶绿了又红,红了又绿,红叶依旧,变的只有人心。
“师父,您现在住在哪里?我能不能去找您喝酒?”她忘不了这样的冷天,师徒二人围炉煮酒的温馨,就算此时心中已是悲凉荒芜,她还渴望记得那一份温情。
“不能。”赤苍断然拒绝,“当好你自己的差。”
她自嘲一笑,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过往多年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师父不曾将她当过亲人。她在师父的心中,就是一味药。
她想,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赤苍冷冷开口,“你是我养大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她心下一惊,笑了起来,“师父,那你说说,你是用什么办法找到我的?是不是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还是说我的身体里有什蛊虫?”
“阿九,你很聪明。”赤苍眼神冰凉,“为师不希望你的聪明用在为师的身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师父,我的命是您救的。”她记得他的大恩,此生不敢忘。
“记得就好。我能救你的命,也能把这条命收回去。”他毫不留情地离开。同上一次一样,没有半句关心,没有半字温暖。
墨九站在寒风中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冷却,原来从一开始师父就防着她,她还真是天煞孤星,两世都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
得了,跑不掉,只能苟且着活吧。
说不定苟着苟着,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到客栈,床上的还在睡梦中。她叹息一声,轻轻地脱衣上床。睡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翻身查看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浅且悠长,她长长松一口气。
“看来那药效不错。”
她知道荣直武艺内力都在自己之上,如果她夜里起身他必会有所察觉。幸好这些天的相处,他对自己并不设防。
晚饭的汤里,她下了一点料,不会伤心,只有让人睡一个深长的好觉。
“对不起,易白,希望你做个好梦。”
她重新躺下去,闭上眼睛后仿佛能看到师父冰冷绝情的脸。一手摸在心口,脸上全是苦涩。黑夜给了人无尽的放松,她鼻头一酸。
一夜难眠,早起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没睡好?”荣直比她先起,关切问道。
她打着哈欠,“没有,做了一夜的梦,我可能认床。”
“那你等会在马车上睡一觉。”他说。
她来了精神,“有马车?你居然租了马车?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跟你一起做任务有福利,不像以前我都是靠我自己的两条腿。”
马车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内里倒是极为舒适。她毫无形象地往那里一躺,当真闭着眼睛睡起觉来。
她不知道的是,荣直一直在看她。马车晃来荡去,像幅度大的摇篮。她实在是困得紧,竟然觉得睡得很舒服。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下马车时她伸了一个懒腰。胸前胀鼓鼓的,看着比平时大了一些。感觉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地方,她得意一笑。
“是不是发现我身材很好?”
他别开眼,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撇撇嘴,“男人哪,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我敢打赌你刚才馋我的身子了,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咱俩谁跟谁。”
“闭嘴!”他脸上喜怒不辩。
“好了,好了,我不说。”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个破庙,身为暗卫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温泉庄子。他们要趁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破庙没有香火,泥塑的菩萨不辩面目。
两人躲在菩萨后面等天黑,期间吃了一些干粮喝了一些水。她的情绪不太高,连和荣直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天还没有黑下来,破庙又来了一伙人。马车车夫丫头婆子,阵仗还不小。婆子和丫头从马车里将一名女子扶出来,那女子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破地方?我腰都坐折了。”
墨九挑眉,居然还是老熟人。
赵琳琅。
赵琳琅修了几个月的佛,没沾上佛气,反倒添了几分戾气。“妈妈,你觉得此计真的能成?王爷会信吗?”
“我的姑娘,王爷信不信没有关系,别人信就行。不管此事真不真,只要是沾上这样的名声,那九姨娘以后定然失宠。”
竟然是冲着她来的,墨九适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对荣直做着口型,“这个赵琳琅,在找死。”
赵琳琅说道:“就他?王爷能信吗?听说王爷很宠那个贱人,去温泉庄子都带上她。往年王爷去庄子修养从不带女子,她还是头一个。”